餘麗是一小時以後到葉曉楓這邊來的。看到眼前一片狼藉,餘麗也不免吃了一驚。她問葉曉楓是不是跟妻子吵架了,葉曉楓長歎一聲,承認了事實。她又問靈羽去哪裏了,葉曉楓沒有回答她。
“我看你是在和自己賭氣。”餘麗笑了笑,說,“夫妻之間哪有幾句話不對就翻臉的?世界上的人要是都成你這樣,辦理離婚的小窗口早就被擠爆了。”
“別挖苦我了,今天找你來,是有別的事。”葉曉楓對餘麗說,“無聰那邊說賣我的畫沒拿到利潤,你怎麼看待這事?”
“商人不做賠本的買賣,說沒利潤是假,不肯給錢是真。”
“我也這麼想,不過這中間好像有個很大的缺口。同樣的一幅畫,拍賣會上一個價,畫廊裏賣又是一個價。當然畫廊賣畫肯定沒有拍賣會的交易高,不過差距也太離譜了。”
“你以為我會知道這事兒,還是你再找不到別的人可問?”餘麗說話時露出的笑容讓葉曉楓發現,主動權已經掌握在對方手中。
“你愛說不說。”葉曉楓把臉拉了下來。
“嗬嗬,跟你開玩笑呢。別看你比我大幾歲,還是滿臉的孩子氣。我知道的也不多,隻不過從馬局長他們那裏了解到一小部分。你不是給他們畫過不少應酬之作嗎,他們都托人送到拍賣會上去了。”
“賣了多少?”聽到他們去賣那些應酬之作,葉曉楓暗自吃驚。
“你問的是數量,還是一共賣了多少錢?數量方麵,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我聽他們喝酒的時候說過,賣你的畫的話,需要多動點腦筋,直接送上拍賣會等人掏腰包,肯定是不行的……那天吃飯的時候,拍賣行的何總也在,他們很用心的。”餘麗強調“很用心”幾個字。
“找托來買?安排自己的人坐在拍賣場上,沒人買就自己舉牌?”葉曉楓猛然間想到了這一點。
“差不多是這樣吧,拍賣以前,拍賣行的人和擁有畫的人早就安排好了整個步驟,到時候,每個人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行了。”
“如果這件事是真的,永遠沒人來買畫怎麼辦?畫上拍要付傭金,百分之十五到二十的數目不少。”想到這一層,葉曉楓又覺得事情不會那麼簡單,如果一幅畫賣到一千萬的話,傭金就算隻有百分之十,上拍一次就得給拍賣行上百萬的錢,十次就得支付一千萬的傭金。
“嗬嗬,傭金的事很好解決,這也是他們商量的問題之一。舉個例子,送畫上拍的人和拍賣行事先就打好商量,如果這幅畫不能賣出去,是自己的人幫忙成交的,傭金就隻給拍賣行十萬或二十萬。你想想,這筆買賣誰都願意幹,二十萬,隨便打個廣告都不止二十萬。”
“媒體記者也被他們收買過,媒體記者拿過紅包。”葉曉楓說。
“有人拿過紅包是肯定的,不過我想大部分記者就算不拿紅包,也會拚命宣傳你們的畫。”
“你是說拍到‘天價’本身就是個特大新聞?”葉曉楓又想到起初自己的作品沒上拍時,媒體就誇大“韓國人花十萬”買他的畫。媒體總會找到新聞點。
“說對一半,‘天價’不隻有新聞價值,還有著教育意義。你想想,當記者們喊著‘中國畫家的畫賣到和國際大師的水平不相上下’的口號,傳播出去會引起多大的反響,人們會覺得中國不管從經濟還是從文化藝術上看,都已經成為無可爭議的亞洲強國,超級大國而不再是第三世界。”
聽餘麗這麼一說,葉曉楓總算明白了許多事。從一開始,他就參與了這場謊言,不管是他心甘情願還是半推半就,他都是這場遊戲的發起人和傳播者之一,不管他就此玩下去還是從此以後金盆洗手,他都無法消除所有的罪證。他根本不是所謂的藝術大師,他早已步上猶大的後塵,在收到教會的賄賂之後,用耶穌的鮮血染紅了十字架。現在,他還想弄明白的是,那些受騙上當的人究竟是誰,最終是誰為那些天價畫埋單。
“你知道是誰買走那些畫?既然遊戲玩得這麼大,不可能從頭到尾都是單方麵下賭注。”葉曉楓對餘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