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3 / 3)

葉純子在盼望沙棗開花的日子裏才覺得時間的漫長,無形中有一雙大手把她推到了期待的前沿,她有種對美好事物強烈的熱愛感。早上起來,她嘴裏哼著歌,一邊抹著房子裏惟一一麵固定在牆上的鏡子,一邊乜斜著眼瞅著鏡子裏自己晃動的影子。

到塔爾拉這些日子以來,她才感到,這個世界上還有她不熟知的另一麵,那就是什麼是純淨!就像這個簡單卻富有情趣的軍營一樣,所有的人都把她奉若天使,對她恭恭敬敬,她的一言一行都受到百十號人的關注,使她感到有種受寵若驚的自豪感。這幾年來,自從她走上社會,沒有找到一份正式職業,一門心思想鑽研雕塑繪畫藝術時,她受到了多方麵的壓力,同樣是搞美術的父母,對她執著要尋求適合自己專業的對口單位的行為卻頗為不解,他們認為在現在的社會,雕塑這個行當不夠社會化,得不到太多人的欣賞,當然也就不會有好的經濟收入。沒有一份合適的經濟收入,又怎能在這個經濟社會裏生活得舒適呢。好在不管怎麼說,他們多少還能理解年輕的葉純子對自己理想的追求,也就給予了她一定的去尋求發展自己的時間和空間。但來自無論是社會還是家庭的對一個好女孩都應該有一個固定工作的評判標準,還是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現在一下子到了這麼一個特殊的環境裏,和這麼多同樣年輕的,並且是處處充滿青春氣息和陽剛之氣的軍人們在一起,她不必顧忌任何人了,她能夠恢複她的自我,不為他人所左右了,所有那些世俗的、向外擴展、閃閃發光的和吵雜的東西,在這裏都已不存在了。現在,受部隊氣氛影響,她的內心裏,帶著一種嚴肅的感覺,返回她的自我,一個別人看不到的心靈內核,正是在這樣的狀態中聚集,她感到了自我,而這個自我,是擺脫了羈絆的自我,是自由自在的,是可以認為經曆最奇特的冒險一樣,當生命沉澱到心靈深處的瞬間,人的本身認為是經驗的領域是廣袤無限的。

她心想,在此之前,她對每個熟悉的人都存有一種猜想,人人都有無限豐富的內心感覺,但現在看來,這個感覺在她身上體現得更加充分了,尤其是到塔爾拉這一個多月來,她認識了除呂建疆以外的軍人,像支隊政委劉新章、中隊長王仲軍、指導員付軼煒、老兵阿不都以及後勤班的那些兵們(她去後勤班的時候比較多),還有排長吳一迪,甚至那個平時不吭氣的黑黑的小個子新兵林平安,她覺得他們都有一顆正直善良的心,有其獨特的內心世界和不同一般的個性。初到軍營的新奇感稍微淡了一些之後,葉純子就有了另外一種好奇心,她想了解這些當兵的人,真正知道他們的內心世界是怎麼一種狀況,讓他們能夠心平氣和地在塔爾拉默默的奉獻著青春。正是在這樣想法的促使下,她突然想到自己應該思索一下了,究竟要思索什麼,她卻說不清楚。

葉純子熱衷於雕塑和繪畫,她在這裏找到了一種生命真實的完全不同於以前的藝術感覺,她追求的就是粗獷、豪放的真實,而不是那種虛假的、被粉飾過的細膩。憑著她對藝術的感覺,她的較強的觀察能力,她先注意觀察了她現在熟悉的這幾個人,對每個人大體上都有了個了解,她突然有種感覺,她了解這個人的時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要了解一個人是很不容易的。

有時,她從呂建疆那裏了解他們的個人情況,呂建疆知道這是葉純子的好奇心使然,便故意逗她說,你了解這些幹什麼,在塔爾拉所有涉及塔爾拉的人和事,都是秘密。

葉純子說,不會是軍事秘密吧?

那倒不至於。

隻要不是軍事秘密,我就想知道,我了解他們,就等於對塔爾拉有了全麵的認識,今後提起來,我也好有話說呀!

你都想到了以後,你是畫畫的,你還打算寫書?

這倒說不定呢。葉純子這樣說時,覺得自己很有這種可能,她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有時受一些場麵的感染,會突發奇想,如果把這些場麵記錄下來,肯定很感人。比如這些兵們在一起訓練的時候,扯著嗓子比賽著喊口號,吃飯前的那場必不可少的吼歌,都叫她心裏癢癢的。這些都刺激她的潛意識——沉睡在流沙似的心靈底層,笨拙而羞怯,一旦受外界的刺激,便會冒上來,猶如一個小孩子突然伸出胳膊,一種衝動,一種啟示,使她對部隊上的這些人產生了敬仰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