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定無波的聲線,明月隻一入耳就已經辨認出來人是誰,因而並不掙紮。她也沒有多少力氣可以掙紮。隻是由著來人帶著她幾個縱落,有如騰雲駕霧般在夜風中穿梭。
直到明月在寒涼的夜風中打了個寒顫。
那人似是感覺到了她的寒冷,在一條僻靜的小巷裏停了下來。他利落地脫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明月身上。黑暗中,他明亮的雙眼暗湧著波濤,一瞬不瞬地地看著明月,說:“再堅持一下,一會兒回到船上就好了。”
他伸出手臂想要再次將明月攬進懷裏帶著她飛奔,明月卻微微往後退了一步,與他保持了足夠的距離。她望著身前這個長身玉立,氣度灑脫的男子,平靜地道:“船主,你不該是個衝動的人,今日此舉太過魯莽了。你還是把我送回去吧。”
夜色裏,東方然麵色平靜,炯然的雙目透過夜色直探她的內心:“我知道你不願跟他在一起。既然不願,就不要委屈了自己。”
明月很輕淺地笑了笑,說:“不管願或是不願,走或是不走,我都應該跟他說一聲才是。況且……就算是要走,也不能讓船主這樣將我劫走。我和他之間的事情,我不想牽連別人。”
就算是做賊,東方然也一如既往的灑脫淡然。他靜靜地看著明月,語氣平緩淡然:“你是擔心我沒有辦法保護你?”
明月目光炯炯地看著東方然:“以船主之能,今天能不動聲色地在毛烈身上下毒,明天就能不動聲色地殺了毛烈,想要保護明月自然也是輕而易舉。隻是……船主有沒有想過,為了明月一個小女子,與毛烈徹底決裂到底值不值?”
東方然不加思索道:“我東方然行事,從不問值或不值,隻問想或不想。”
明月盯著他,反問:“那麼船主是想讓毛烈暴怒,從此追殺於你,你在海上再無立足之地,還是想現在就回去,趁著他生病先將他殺了,以絕後患?”
東方然語滯。明月又道:“明月知道船主與毛烈本也一見如故,你二人都是少見的英雄男兒,本該成為肝膽相照的好兄弟,卻不想因明月而生了嫌隙,這已經讓明月深感不安。若是再因明月反目成仇,明月便是罪孽深重了。船主若是為明月著想,還請將明月送回去。”
東方然半晌無語。他默然無聲地看著她,麵色無波,深邃的雙目中卻暗暗湧動著波濤。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閉上眼,長長地歎了口氣。隨著那一聲歎息,灑脫優雅的男子就似被抽走了一絲魂魄一般,竟顯得有了幾分萎頓。
“好,我送你回去。”東方然睜開眼,目光已是平靜,人也恢複了常態。他朝明月伸出手,卻並沒有馬上去攬她的腰身,直到明月朝著他緩緩點頭,他才說了聲“得罪了”,攬著明月的腰,朝著來時的路飛奔。
不多時,二人就已回到宅院。
東方然下腳無聲,輕飄飄地帶著明月落在院落裏。遠處,毛烈的咳嗽聲仍舊是一聲接著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