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彼特拉克的愛情組詩吧?”我看著她笑道,“按你的邏輯,那麼,勞拉因為比特拉克的情詩而流芳百世了。”
彼特拉克是意大利抒情詩人,和但丁、薄伽秋,並列為文藝複興時期三顆巨星。相傳1327年,詩人在教堂裏遇到一位名叫勞拉的女子,一見傾心。他以寫給勞拉的愛情組詩聞名於世。
她說:“我很羨慕芳妮和勞拉,她們都被兩個深情的男人熱烈地愛著。”
特拉克的抒情詩被稱為“溫柔的新體”,他的詩韻味雋永,善於借景抒情,達到了情景交融的境地。
我隨意念誦了幾句比特拉克的詩句:
“我象往常一樣在悲思中寫作,
鳥兒的輕訴和樹葉的微語
在我耳邊繚繞,
一條小河,傍依著兩岸鮮花
在和風細浪中暢懷歡笑……”
“很美。”林夕兒默默地說。
我道:“是很美,因為詩人的靈魂都是深情、敏感、精神的,與這炎炎濁世有一種背道而馳的清涼。”
“又是這句?”她朝我呡呡唇笑說。
我道:“我喜歡這句。有一種痛惜的感覺!”
與這炎炎濁世有一種背道而馳的清涼,這就是我對林夕兒的整體感覺。一襲簡約風格的白色連身短裙,走在碧綠的草地上,走在陽光裏,這本身就是一首無與倫比的抒情詩。
我頓住腳步,笑看著她說:“你看!你後麵有個跟你穿的一模一樣的女孩?”
她驀地頓住腳步,轉身看去,身子轉了一個圈,回頭有些迷惑地看著我說:“哪兒?——哪兒呢?”
我摸著鼻子,看著她壞笑,我道:“我不過是想看你在我麵前轉一圈,想看看你穿裙子在我麵前轉圈的樣子。”
她的目光嗔著我,揚起粉拳佯裝錘我說:“討厭……”
走累了,我們在一塊略有坡度的草地上坐下來。
我們並肩坐下,雙腿屈曲,雙手抱著膝蓋,唇角含著笑意,目視遠處的青草湖……
我嫌離她太遠了,挪著辟穀向她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她轉臉看我,微微蹙起細眉,一副又可笑又可氣的模樣。
“幹嗎呢?”她說。
“想保護你。”我笑。
“貧嘴!”她說。
“我就喜歡跟你貧嘴!”我舔著臉笑道。
“為什麼?你那麼想欺負我?”她說。
“怎麼說話呢,”我故作嚴肅道,“我可從來沒欺負過你。”
她俏皮一笑說:“那我怎麼感覺你老是在欺負我呢!”
“有嗎?”我作無辜狀。
“你心裏明白。”她說。
“沒錯,我心裏很明白,”我看著她笑,“我很喜歡呆在你的身邊,或者你待在我的身邊。”
她的麵頰再次紅了,收回目光,向遠處眺望,青草湖麵波光鱗鱗……
我說:“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她點點說:“嗯,你問吧。”
“你喜歡濟慈的詩還是喜歡濟慈的人呢?”
她想了想說:“我喜歡詩人。”
“那你也喜歡我囉?”我笑。
她目光帶點挑釁地看著我說:“你是詩人麼?”
“心中有詩,就是詩人了。”我笑。
“你……又貧了……”她嗔我說。
我笑:“不過,濟慈的詩真地很美。”
她說:“比如那首《BrightStar》。”
我極目遠眺,用抑揚頓挫地語調念誦道:
“我祈求如你般的堅定,但我不願高懸夜空獨自輝映,隻能永恒地睜著眼睛,向自然間耐心的,不眠的隱士,不斷望著海濤,那大地的神父,用聖水衝洗人所卜居的岸沿,或者注視飄飛的白雪,像麵幕,燦爛,輕盈,覆蓋著窪地和高山……”
見她跟著我輕輕念誦起來,我把聲量放大了一些,我們一起念誦道:
“不,我隻願意堅定不移地,
頭枕愛人酥軟的胸懷,
永遠感受它舒緩的起伏,
醒來時心中滿是甜蜜的激蕩,
不斷聽著她細膩的呼吸,
就這樣活著或昏迷地死去……”
念誦完畢,我們對視著,都笑了。
我說:“你不覺得這首詩有點qing色麼?比如詩歌前半截有關大自然的意象,它們都對應著後半截有關人體的句子?”
她笑笑說:“你在考我麼?那我可不客氣啦?”
我笑:“願聞夕兒高見?”看她如何評鑒濟慈詩歌中的青色想象。
她笑笑說:“其實濟慈的肺病經常伴著一種特殊的青色想像,與他的肉體自然緊密相聯,一種獲得滿足之前刹那間被永久延長的激蕩不安,仿佛永遠的定格在了古甕的雕刻之上,如此他就能獲得一種不朽和神聖。而不像葉芝所寫的那樣,最終“愛戀的歡悅趕走了他的愛戀”,或者就選擇直接昏迷地死去,一種極度浪漫主義的想像,把xing愛等同於死亡,由此遠離了人世間的一切“疲勞、熱病、和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