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想到了“廁所門”事件,想起大早上和琴姐一起在一樓大廳撞見的那個戴黑色鴨舌帽的男人。事實上,打一開始,我就把他跟之前在電梯裏對著鄰家公司那個女職員暴露的男人聯係在了一起。
雖然我沒見過那個電梯裏的男人,但據李紅豔的描述是,他也戴了一定黑色鴨舌帽和大號魔鏡,但有一點不相符,因為李紅豔聲稱電梯裏的男人身材十分魁梧,而我早上在電梯間撞見那個男人身材很瘦小,差距如此之大,應該不會是同一個人吧?
一個是我親眼所見的人,一個是聽人間接描述的人,他們有十分相似的地方,也十分不相似的地方。當然,如果李紅豔眼花了,那就應該另當別論了。
假設她那天在前台上班時,如果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從電梯裏扶著牆壁失魂落魄地從電梯裏走出來的鄰家公司女職員身上的話,而對電梯裏那個男人她隻是投去了匆匆一瞥,而且,公司前台到廊道對麵的電梯之間,還是隔著公司前廳的落地窗,李紅豔不一定眼花,但她很可能會看花了眼。
道理很簡單,學過中學物理的人都知道,站在河邊看見水底鵝卵石的距離,其實要比實際距離要遠,因為水可以發生折射,同理,玻璃也可以發生折射,使人和物失去真實的形狀。
他們會是同一個人嗎?我對自己的眼光很相信,大家都說女人有第六感,而且很準,我覺得自己有男人的第六感,而且也很準。如果我親眼見到那個電梯裏的男人,哪怕隻是匆匆一瞥,我絕對可以判斷出電梯門和廁所門到底是不是同一個男人所為。
許多事情正因為不是我們親眼所見,所以一切才會變得撲所迷離了。
邢敏的動靜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轉臉看她,她把手中的報紙用力拍在沙發上,撅嘴罵道:“這世上還有這樣的男人?真是禽獸!——禽獸不如!”
“怎麼啦?”我看著她說。
“你看看,”邢敏把那份報紙塞在我手上,“哥,真不知道你們男人是怎麼想的?真氣人!”
我訕訕一笑,低頭瀏覽了一下報紙上的報道,大意是講一個男人好賭,又十賭九輸,最後把家產全輸光了。於是他就慫恿自己女朋友出去賣,好賺錢給他繼續去賭。他女朋友很愛他,在他的軟硬兼施下,於是就去了夜總會坐台,後來在公安的掃黃打非時期被抓了個正著,那時候那女的正跟一嫖客在賓館房間裏大幹呢!
我放下報紙,抬臉看著邢敏,訕笑著說:“這沒什麼,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邢敏蹙著眉頭看我,不同意我的觀點。
“哥,”她說,“怎麼會有這麼無恥下流的男人呢?他怎麼能逼迫那麼愛他的女人去坐台呢?真惡心!太惡心了!”
這種事太多了!比這事更出格的事兒也太多了!隻是邢敏剛從大學出來沒多久,相對於險惡又醜陋的社會,大學校園算是一塊純潔之地,許多學生過的都是當年我在大學裏過的一樣的生活,那是一種“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簡單生活。
有句說,你簡單了,世界就簡單了。
這話絕對是唯心主義者說的,其實,你簡單了,世界依然很複雜。
我笑看著邢敏說:“敏兒,你還不了解人性的險惡,有曆史學家說,整個人類史,其實就是一部醜陋的人吃人的曆史!”
邢敏輕哼了一聲說:“那種男人,槍斃一百次都不解恨,應該拖出去喂豬!我最討厭不把女人感情當回事的男人,最討厭利用女人的愛情的男人,最討厭褻瀆愛情的男人!”
她一連用了三個“最討厭”,可見她對那種男人是深惡痛絕的了。
見她撅著小嘴,聳著鼻翼,一副痛心疾首的可愛模樣,我很想伸手去刮一下她秀氣的鼻子。
但我忍住了,我不能再對她做出任何過於曖昧的動作了。在我看來這是親密,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正確理解你的意圖,包括邢敏。我的任何話或者任何動作,她都有可能理解為別的意思。
我將伸出一半的手臂收回來,抬起來,佯作摸了一下額頭。
“你看你,”我笑邢敏說,“為一篇報道生這麼大的氣,沒必要吧,很多報紙上的文章都是胡編亂造的。雖然現在男人們都不爭氣,但好男人畢竟還沒絕種嘛!像瓊瑤阿姨言情小說裏寫的那些癡情男子也還是有的嘛!”
“沒有了,”邢敏抬臉快速地看了我一眼,低頭說,“我現在慢慢不相信這世上不會有瓊瑤阿姨筆下的癡情男子了,我沒發現男人有癡情的,我倒是發現了很多絕情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