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頓住腳步,慌忙擺手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是準備離開的……”
“走吧!走吧!趕快走吧!求你了,求你了……”她低著頭,啜泣著喃喃地說。
唉!看到柳青現在這個樣子,我真地好心痛!
在我走過她身邊時,她轉過身子麵朝廊道的牆壁,不放心似地說:“走吧!別過來!走吧!”
我一直走了過去,我的喉嚨裏堵了一塊海綿,堵得我難受!
我邊走邊回頭,柳青始終不讓看見她的臉,當我走到電梯間時,她的身子已經完全轉向了另一個方向,隻拿她那消瘦的背脊朝著我。
我歎了一口氣,抬腿走進電梯裏。
下到住院部樓下的大廳,我並未離開,走到大廳門口,抖著手腕摸出一支煙點上用力吸著。
我悲痛得感覺到柳青一定是得了什麼重病了,而不再是她的老毛病,貧血,她一定是得了什麼重病了!
我的出現太突然了,完全出乎了她的想象,所以她才感到驚慌失措,情緒變得非常激動。
哪個女孩在這樣的情況下,能坦然麵對她曾經拋棄過的男友呢?
我的直覺告訴我,柳青過得並不幸福,恰恰相反,她病痛纏身,生活在一種灰暗的不幸的日子裏。
我心裏很清楚她並非不想見我,她隻是一時無法麵對我,她不再是以前個渾身洋溢著青春活力的少女了,她不再是以前那個愛笑愛鬧充滿了生活熱情的少女了。
如今她身體枯槁,麵色晦暗,整個精神憔悴不堪,不難看出被病痛折磨的時間不止一天兩天了。
她的眼睛不再是暗夜裏閃爍的星辰,她的腮頰也不再是白嫩透著淺淺紅暈了,不再像唐詩裏的“桃花淺深處,似勻深淺妝”,她的胳膊,她的腿,她的脖子,這些地方都瘦削了下去,皮膚幹燥,也不再有什麼彈性。
曾經她穿著吊帶睡裙在房間裏輕盈地跑來跑去的,她瑩潤的肌膚在日光或者燈光下閃耀著自然的光澤。曾經每次看見她裸露出來的肩膀和胳膊,我總會聯想到冬天剛從地裏拔的水蘿卜。
可憐的柳青,在我們分開後的這兩年裏,你到底經曆了什麼樣的痛苦折磨啊?
我的眼睛濕潤了。
我仰頭看著蔚藍的天空,看著灼目的太陽,看著住院部門外那青翠碧綠的一排碗口粗的榆樹,看著那些姹紫嫣紅的花朵上蜂飛蝶舞的美好畫麵,看著這浪漫而充滿基情的炎炎夏日,我的心就更加悲痛了。
因為原本在這迷人的夏季裏奔跑嬉笑的漂亮女孩,此刻隻能呆在充滿了苦痛與死亡氣息的醫院,隻能行走在充斥著刺鼻的福爾馬林液的陰暗的病房走廊裏。
吸了一支煙,我轉身朝大廳裏奔回去,走樓梯上到三層,從樓梯與病房走廊相同的門探頭朝裏頭張望。
柳青已經不在走廊裏了,想必已經回病房裏吧?
我從門口走了進去,輕手輕腳地沿著廊道朝護士工作站走去。
我一定要知道柳青得了什麼病,我一定要把情況了解清楚。
我知道每家醫院護士工作站的台子後邊的牆壁上均有一個插著寫有住院病人相關訊息的的登記卡片之類的地方。
我來到護士工作站,把目光投向台子後邊的牆壁,目光在那插著卡片的地方搜索,很快就找到了柳青的名字。
但台子距那牆有一定的距離,而且那卡片上的字體很小,上麵有關病人的訊息我看不清楚。
我隻好麻煩護士小姐了,其實護士小姐在我進門時就問過我需要什麼幫助了。
我請護士小姐那柳青的住院卡給我看看,當然我謊稱自己是柳青的哥哥,而且是親哥哥。
眼前這個護士小姐態度很不錯,把那卡片取下來遞給我。
我接卡片的手腕微微顫抖著。
我鼓起勇氣,把目光移到卡片上寫有疾病名稱的橫線上,隻見上麵寫著“重度貧血”。
看到這四個字後,我心裏突然一鬆,心中叫了一句“老天保佑”。
還好還好,隻是貧血,雖然前麵的“重度”二字挺嚇人的,不過終究隻是貧血,不是什麼其它怪病。
我把卡片遞還給護士小姐,同時說了句“謝謝”,並順帶問了一些關於治療的問題。
當護士提到“化療”二字時,我再次愣住了!
我瞪大眼睛,怔忡地看著護士小姐,幾乎是驚出聲來:“化療?”
對方點頭說:“是呀,化療,怎麼了?”
“貧血需要化療麼?”我睜大眼睛盯著她道。
對方有些驚訝地說:“你……你不是柳青的哥哥吧?”
我目光躲閃了一下,旋即看著護士小姐笑道:“誰說不是?我、我隻是剛從國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