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騎上電動車一溜煙功夫把公司甩在了身後。
時值午後,烈日當空,那太陽懸在碧空中,白晃晃的,仿佛一動都不動,火辣辣地曬著我的脖頸。
周圍沒有一絲風,街道兩邊的香樟樹都靜止不動,隻有蟬躲在繁茂的枝葉縫隙間叫聲不絕於耳,“咿咿呀呀”的煩人。
柏油路麵被烈日曬得都要融化了似的,騎在電動車上都能感覺到地麵的鬆軟。
半個多小時後,才來到了那家醫院。
在街上買了一些柳青以前喜歡吃的水果,拎著水果乘電梯上樓。
走到柳青病房門外時,我放慢了腳步,站在病房門外,我從口袋裏掏出在街上藥店裏買的口罩戴上了,悄悄籲了一口氣後,才抬手敲門,輕輕敲了兩下,見裏麵沒人應,我又敲了兩下,裏麵還是沒人應。
莫非柳青又不在病房?
我輕輕推了一下,門沒鎖,一推就開。
柳青在裏麵!
我輕手輕腳走了進去,把門掩上,來到鋪邊,柳青戴著耳塞睡著了。
她今天戴著帽子,卻沒戴口罩,她臉側在一邊,一切都變了,臉形變了,變得消瘦了,臉色變了,變得蒼白了,嘴唇變了,變得暗淡無光了,甚至呈現出一種暗紫色,那是缺血缺氧的表現。
感覺她整個人都瘦了好幾圈了,無論是那張臉,還是她的身體,因為身體太瘦了,使得蓋在她身上的那條薄毯子似乎毫無內容。
唯一沒變的是她的睫毛,依然還那麼密集,依然還那麼細長,此刻全都垂落下來。
曾經她那雙眼睛因為有那樣密集細長的睫毛而顯得多麼迷人呀!就像在電影《璀璨情詩》裏濟慈讚美他女友一樣,說她女友的睫毛多得像林中的小路。
午後的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玻璃,透過未拉嚴的窗帷投射進來,投照在她那缺失血色的腮頰上。
她這個樣子,真讓人揪心啊!
我把手中的水果袋輕輕擱在鋪頭桌上,又伸手輕輕把那窗帷拉嚴了,然後輕輕地在鋪邊的椅子上坐下來,靜靜地端詳著她。
突然她的唇角微微扯了一下,又扯了一下,最後彎起了一道弧兒,像是笑了。
我在想她一定在做夢,應該是在做一個好夢,在夢中她笑了。
我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坐在鋪邊的椅子上,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不知道心裏是什麼滋味,隻是覺得很揪心!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又顫動了一下,爾後突然睜開了眼睛。
她睜開眼睛的動作太突然了,把我都嚇了一跳,我的身體不由地後仰了一下。
顯然她也嚇了一跳,因為我的存在,而且她不知道我是何時進來的,坐在她鋪邊端詳她有多久了。
她張著嘴巴,幾乎要要驚叫出聲。
然後她趕緊抬手捂住了嘴巴,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我,緊接著雙手捂住了她那張蒼白的臉。
“你怎麼進來了?你怎麼進來了?出去吧,求你出去吧……”她衝我叫著。
我站起身,但沒有準備離開的意思,我俯身看著她,柔聲道:“青兒,別這樣……你就把我當一個朋友好嗎?別趕我走行嗎?我隻是來看看你……”
“你出去吧,出去好麼?我不想你看到我這個樣子……”她雙手緊緊捂住臉,倏地把身子側到對麵去,一個勁兒地叫著,“求你出去吧,我不想你看見我這個樣子,我不要……”
我伸手輕輕撫摩著她的手背,因為消瘦,她的掌指關節顯得突出,指甲暗淡無光,摸上去皮膚很粗糙!
在我的手觸到她手背的同時,她就像觸電了似地猛地顫抖了一下,叫了起來:“你出去吧!求你出去吧!我不要你來看我,我不要……我不要你看見我這幅鬼樣子,太可怕了,我不要你看見我,我自己都不敢照鏡子……”
我緊緊握住她的手,坐在她鋪邊,俯視著她柔聲道:“青兒,別躲我,別趕我……我知道忘憂草是你,我知道忘憂草是你我怎麼會笑話你呢?不會的,不會的,我怎麼會笑話你呢?別再趕我走了好麼?讓我留下來陪你說說話好麼?
我不會笑話你的,傻瓜,以前的事情早就過去了,你為什麼還記住它不放呢?我們每個人都會犯錯誤的,這沒什麼,可不管怎麼樣,那些事情都過去對吧?它們已經都過去了……
青兒,別怕,別怕,我也不會怕,如果我怕的話,我早就走了對不對?我在這裏坐了很久了,我看你睡覺,我靜靜地在這裏坐著,端詳著你的臉,我知道那你剛才做夢了,應該是一個好夢,因為你在夢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