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7章不會有未來(2 / 2)

我們把車開到了五一廣場,並肩走在夜幕下的廣場上,那尊雕塑,是的,那尊熟悉而高大的雕塑,我和夕兒曾經在那雕塑下見過很多很多次麵,我們相約去黑龍山狩獵是在這裏碰麵的,我們去H市海邊玩是在這裏碰麵的,我們一起去逛街是在這裏碰麵的。

而如今在我們分離前夕,我們又來到了這裏,這就像一個輪回,我們在這裏開始,也在這裏結束,似乎這個廣場這座高大的半羅雕塑,是我們開始又結束,結束又開始的見證人。

花草樹木還是那片花草樹木,月光還是那片月光,心卻不再是那顆心了。

當我們行走在廣場那邊的樹蔭下時,月光透過樹梢,在廣場的瓷磚地麵投下了斑駁的光影,樹影婆娑的。

我終於先開口了。

“夕兒,”我扭頭看她一眼道,“你相信宿命麼?”

夕兒仰臉看著我:“怎麼問這個?”

“你相信宿命麼?”我再次看著她問。

夕兒收起下頜,輕聲說:“我不知道……”

“你應該相信,”我道,“我們總是告訴自己,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這就像‘人定勝天’一樣,雖然是一種積極奮進的態度,但畢竟是唯心的,或許還是違心的。隻有在人經曆許許多多的事情之後,才會明白,其實自己的一雙手不可能掌握自己的命運,更不可能掌握這個世界。於是我們意識到其實從一開始,就有一雙巨大的手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存在著,是這雙命運的大手左右著我們的人生。事實上恰恰相反,我們自己身能左右的隻是一些很微小的事兒,像命運這麼大的事兒,絕不是我們自己能掌握的,於是我們隻能承認自己的能力是有限的,我們隻能承認自己的意誌力是有限,我們隻能領悟到‘噢,原來我們人類我們的生命是如此的渺小呀。’”

“陽陽,”夕兒仰臉看著我,有些愕然地說,“你怎麼變得這麼悲觀?”

“悲觀?”我笑了一下,或許也沒笑,“或許你可以這麼認為,但因著這份悲觀,我的內心開始變得坦然了。”

我們倆人都停住了腳步,立在樹影婆娑裏。

“坦然?”夕兒仰臉看著我說,“坦然是否意味著妥協,是否意味著放棄,是否意味著被動,是否……”

“你或許可以這麼認為。”我道。

夕兒看著我,嘴巴嗡動了一下,沒有說話,或許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看著她笑了一下道:“痛苦都是自找,煩惱也是自找的,人原本應該是快樂的。”我們之所以常常感覺失望,我們之所以常常感覺痛苦與煩惱,正是因為我們有了一個接一個的渴望,我們從不知道滿足,等我們擁有了一個渴望,我們會渴望著擁有著另一個,於是我們的人生就在渴望與擁有,或者失望痛苦之間徘徊,人終究一生,都是這樣度過的,然而到了生命的最後,我突然頓悟,原來我們一生都在追求一切與生命毫不相幹的東西。”

夕兒沒再說我悲觀,而是仰著臉問我說:“那我們為什麼會這樣呢?”

我們永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因為生命隻有一次,我們既不能和我們的前生去比較,也不能和我們的來世去完善。“米蘭昆德拉是這麼說的。我覺得這是智者的觀點。”我看著夕兒微微笑了一下道。

“陽陽,如果我說我聽不懂這個道理,那是否證明我其實是一個愚者呢?”夕兒看著我說。

我道:“愚者往往在不自覺間擁有了人生的大智慧。”

“你說的是大智若愚吧?”夕兒說。

我道:“不盡然,我看街邊的傻子就挺快樂的。”

“難道我們非要都把自己變成街邊的傻子麼?”夕兒看著我說。

我沒有說話,低頭朝前走去,夕兒緊跟了上來。

我突然頓住腳步,夕兒也被迫刹住腳步。

“夕兒,”我看著她道,“我想以後我們會成為真正的朋友的。就像好哥們那種朋友,就像無話不談的那種朋友。”

就像即使是喝醉了睡在同一張鋪上,彼此也相安無事的那種朋友。

夕兒仰臉愣怔地注視著我,像是不認識我似的。

“你這是在徹底斷絕跟我的關係麼?”她說,聲音顫抖了。

我道:“夕兒,我們是該徹底一點。”

“陽陽,這就是我從你這裏得到的最終答案麼?”她說,聲音愈加顫抖了

我道:“我們不會有未來的,或者說我們的未來太飄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