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的訶額侖完全沒有想到,在塔裏忽台謀反的第二天,整個乞顏部落的人就在他的率領下遷走了,他們瞞著訶額侖一家人,偷偷摸摸地在夜裏啟程,沿著斡難河一路遠去。事實上,他們早就厭棄了這片略顯貧瘠的牧場,決定去尋找更富饒的落腳點。
訶額侖和她的子女又一次被背叛了,他們沒有得到任何人的通知,也沒有被列入遷走的人群之中。清早醒來,訶額侖看著空蕩蕩的草原,覺得十分心灰意冷。
“阿媽!阿媽!咱們的牛羊也都不見了,全被他們帶走了!”鐵木真四周查看了一番後,匆忙地跑來告知訶額侖這個更糟糕的消息。
訶額侖當下蒙了,沒有牛羊可怎麼生活下去?但她仍然還懷著一線希望,問詢鐵木真說:“你的叔叔伯伯們呢?”
“他們也都走了,整個草原就隻剩下我們一家人!”
訶額侖愣住了,她這才明白,也速該的兄弟們也不會來幫她了,她這一家人徹頭徹尾被自己的部族拋棄了!
羞憤交加的訶額侖並未沉湎於絕望之中,她要為子女們奮力一搏,她不甘心就這樣接受現實!訶額侖找到僅剩的兩匹馬,拉出一匹翻身躍上。豁阿黑臣與她的子女們追上去,問她說:“你要去哪兒?”
訶額侖鏗鏘有力地說:“我要以也速該妻子的身份,去追逐那些背叛我們的人!我要討一個公道回來!”
“你可萬萬要小心呀!”豁阿黑臣不放心地叮囑著。
鐵木真喊著:“阿媽,我跟你一起去!”
訶額侖搖搖頭,叮囑他說:“不,鐵木真,你待在這兒,好好照顧你的弟弟妹妹們,我很快就回來!”
訶額侖骨子裏的剛強噴薄而出,她舉起大旗,縱身上馬。這麵旗幟是也速該留下的,象征著乞顏部族的權威,當她揮舞著大旗,追上跟隨泰赤烏人的叛眾們時,不禁令眾人大驚失色,立即止步。
塔裏忽台也沒料到訶額侖會突然出現,他也愣住了。
訶額侖大聲呼喊:“乞顏族的老老少少!聽我在此說上幾句!也速該在世的時候,從沒讓大家受過委屈,現在他雖然已經離開了,像碎了的石頭不能拚合,可他的英靈還在!你們怎能忘掉他的恩惠,就這麼跟著塔裏忽台走了?”
人們沒有想到也速該的妻子竟是如此強勢,這個女人的勇敢喚醒了乞顏部人對也速該的敬重,乞顏叛徒們麵麵相覷,不知該作何選擇。
“不要聽這個瘋女人胡言亂語!也速該已經死了,你們以為跟著她會有好日子過?她就是一個禍水!大家隻要跟著我走,一定比跟著也速該強得多!”塔裏忽台振振有詞地說。
一邊是訶額侖的譴責之聲,一邊是塔裏忽台給予的利誘承諾,到底能相信誰?猶豫不決的乞顏部人隊伍淩亂,眾心難聚,不管他們多麼感動於眼前的這個女人的勇敢,比起生存來,感動很快就被磨滅了痕跡。
最終,乞顏部族人還是選擇了拋棄訶額侖,他們跟隨著嘲笑訶額侖的泰赤烏人繼續向前,沿著斡難河消失於遠方……望著他們決絕的背影,訶額侖自知再也無可挽回,隻能流下絕望的淚水。
天色陰沉,斡難河水激起怒濤,伴隨著訶額侖的哭泣之聲,森林也跟著嗚咽起來。淒涼的訶額侖頓覺身心疲乏,她呆呆地坐在馬上,手中的大旗隨風呼呼作響,卻再也沒有一絲一毫撼動人心的力量。
“也速該,我該怎麼辦呀?”她含著淚眼仰望天際,卻得不到一點兒回應。
無計可施的訶額侖回到營地,那裏有她的四個兒子:鐵木真,合撒兒,合赤溫,鐵木格,還有一個最小的女兒帖木侖。除了這年幼的五個兒女外,另外還有也速該和別妻速赤格勒所生的兩個兒子,別克帖兒與別勒古台。
速赤格勒性情溫順懦弱,又沒有什麼主見,一切也全得依靠訶額侖。看著這大大小小的一家子,訶額侖犯愁得很,連牲畜都被帶走了,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呀?誰能想得到呢,他們是首領也速該的家眷,本是尊貴無比的身份,卻在一夜之間落到了奴隸一般的境地!
見訶額侖獨自一人歸來,大家猜到了事情的結局。鐵木真默聲不語地從母親手中接過馬匹拴好,速赤格勒則偷偷地擦眼淚,孩子們都還幼小不知死活,絲毫不在意眼前的局勢,正一塊兒追趕著嬉鬧,豁阿黑臣懷中抱著最小的帖木侖,走上來安慰訶額侖說:“俗話都說,吃飽了的肚皮受不了,做得過甚天理容不了,女主人,打起精神來吧,長生天早晚會懲罰那些背叛您的人!”
訶額侖疲倦地點點頭,放眼望著蒼茫一片的草原,有些沒遷走的氈房也被扯得亂七八糟,到處橫亙著被丟棄的舊物,像是戰亂過後被洗劫了一般。她抬頭望著陰霾的天空,除了一大片烏黑的雲層之外,什麼都看不到。也速該在哪兒呢?要是人死後有靈,他為什麼不保佑他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