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孤獨,思考的時間便多了起來,以往沒能來得及追憶的時光,在月夜中如同潮水一般,慢慢地朝他奔湧而來……鐵木真想起一些遙遠的往事,少年時在德薛禪的家中度過的時光,雖然隻有短暫的十幾天而已,但每天與孛兒帖一塊兒騎馬、唱歌的日子,想起來卻是那麼令人開心。
現在的孛兒帖變成什麼模樣了呢?他們一別近十年,她一定長成大姑娘了吧?不知她是否還記得他呢?鐵木真幻想著,如果父親沒有突遭塔塔兒人殺害,也許今天,他已經跟孛兒帖成親了吧?……這真是不能企及的甜蜜與幸福,簡直如同白日夢一般,鐵木真嘲笑著自己的胡思亂想,誰知道將來會怎麼樣呢?沒準兒德薛禪已經做主將孛兒帖許配給了別人,他們永不可能再相見了!
鐵木真透過樹木蓬勃的枝葉去探看天上的星辰,朦朧的情感與悲傷交替著,感覺非常奇妙。能活著走出古拉爾山嗎?他其實沒有一點兒把握。心中暗暗又想,母親與弟妹們現在已經脫險了吧?蒙力克父親一定會保護他們,帶他們到安全的地方去。他摸了摸腰間的馬刀,那是蒙力克之前送給他的,鼓勵他將來用這馬刀殺敵開路。同時還有一支箭在馬刀旁邊,那是劄木合送給他的結義禮物。
想起劄木合,那個與自己一樣高大勇敢的少年,鐵木真頓時覺得渾身充滿了勁頭,他相信那些跪在河畔前許下的神聖誓言,也相信他們互贈的弓箭是象征了最忠誠的情誼,他們是安答,將來是要一起闖蕩草原的!是啊,要活著,隻有活著,才有無限的可能!鐵木真握緊雙手,告訴自己說,長生天派我來這世上走一遭,肯定不是為了蒙受屈辱才存在的,我絕不會這麼輕易就倒下!
天還沒有大亮,山腳下的篝火已然熄滅,鐵木真從高高的山巔往下眺望,看到泰赤烏人的營帳已不在了。看來他們是等得太久不見他的蹤跡,所以撤退了,又或者他們猜測他已經死在山中,不會再對塔裏忽台有什麼威脅。更大的一個可能是,有人埋伏著,隨時要捉住他送給塔裏忽台領賞!鐵木真斟酌躊躇了半天,還是決定下山——“與其默默在此死去,還不如出去放手一搏!”
決意冒險的鐵木真,沿著蜿蜒陡峭的山路攀爬下去,因為這段日子都是吃野草樹根度日,他並沒有多大的氣力,全憑著剛強的意誌在支撐軀體。好幾次腳踩著堅硬鋒利的石塊時,他感覺到陣陣的暈眩,手隻得緊緊地抓住植物的蔓藤,好讓自己不至於失足跌落山崖。
山間寂靜得很,隻偶爾傳來兩聲怪鳥的啼叫,並不見什麼人的蹤跡。鐵木真雙腳平安著地後,看並未有泰赤烏人出現,不由得暗自慶幸了一番,卻絲毫沒有放鬆警惕。他躲在了一棵大樹後麵,打算著是返回草原去,還是直接找去小孤山與母親他們會合……此時的鐵木真完全沒有預料到,狡猾的泰赤烏人其實早在山腳的路口處設下了陷阱,他們九天來並非無所作為,而是挖了一道深深的壕溝,並且在上麵覆蓋了土與草,借以掩蓋陷阱的存在。
鐵木真跌入陷阱時弄出的動靜,驚醒了埋伏著的泰赤烏人,他們舉起火把趕來,在看到陷阱裏的人是鐵木真後,趕緊大喊:“快來呀!鐵木真下山啦!”
縱使身上帶著武器,也不過傷了三五個人,鐵木真不敵泰赤烏人的群起圍攻,最終被綁縛了雙手擒住。他索性不再掙紮反抗,由著他們把他捆在馬上,當成戰利品一般帶到了塔裏忽台那裏。
當鐵木真出現在塔裏忽台麵前,近距離地與他對視時,塔裏忽台明顯有片刻的發怔。麵前這個肩膀寬闊、身材高大的年輕人,竟然就是鐵木真嗎?幾年不見,鐵木真已經不再是孩子的模樣,而是一個比他塔裏忽台還要高一頭的成年人了!鐵木真與勇猛的也速該相似,長了一張線條堅毅的臉,充滿著勃發的英氣,渾身散播著攝人心魄的力量。
“你、你是鐵木真?”塔裏忽台問。
鐵木真朗聲大笑,諷刺地反問:“怎麼,塔裏忽台叔叔,你又不是第一次見到我,那麼快就不認識了嗎?”
塔裏忽台冷哼一聲,擺出盛氣淩人的模樣,威嚇鐵木真說:“現在你已經是我的階下囚,你可知我隨時都能讓你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