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可能?你這傻孩子!”訶額侖急了,趕緊同他解釋,“你們成婚後沒多久孛兒帖就有身孕了,當時你要趕往脫斡鄰勒那裏,她怕你帶著擔心上路,所以忍著沒告訴你,誰能想到她竟會被擄走!你算算時間,德撒蘭的生辰證明她就是你的女兒啊!孛兒帖一個弱女子,能保護著這個孩子存活下來是多麼不易,你居然一點兒都不體諒她,還一直誤解她、傷害她!你太令我失望了!”
母親的一番話使鐵木真如墜五裏霧中,他何曾去問過德撒蘭生辰到底何時,他連孛兒帖有身孕的事情都不知道。若是知道了,怎麼會等兩年那麼久,當初就是拚了性命,也要闖入蔑兒乞人那兒奪回她的……孛兒帖,可憐的孛兒帖,她該多傷心啊。
看著鐵木真蒙了的樣子,帖木侖以為他還在懷疑德撒蘭的出身,她忍不住也焦灼起來,對他解釋說:“大哥,我可以做證,嫂子被擄走時就懷了德撒蘭,德撒蘭千真萬確是你的女兒啊!”
“你們為什麼不早告訴我!”鐵木真又是懊喪,又是惱怒。
帖木侖支支吾吾解釋:“起先想告訴你的,又怕你傷心,怕你不顧一切去找蔑兒乞人拚命,那樣的話,所有的大計肯定全都破滅了……所以,所以我們才都忍著沒告訴你。”
鐵木真的手攥成了拳頭,他幾乎不敢深想,那樣溫柔孱弱的孛兒帖,是用什麼樣的方法才保住了他們的女兒。而他呢,他隻是把她救回來,卻無法給予她跟從前一樣毫無保留的愛。
訶額侖看著鐵木真緊皺的眉頭,接著開解他說:“鐵木真,你所經受的那些苦,包括你的忍耐和屈辱,沒有人能感同身受,所以你學會了孤獨,學會了不與我們傾訴,這些我都可以理解。可是孛兒帖呢?你有沒有想過,她被擄走的那些日子,究竟是如何挨過的?你怎能隻顧著自己微不足道的痛苦,徹底忽略她內心的掙紮?”
鐵木真垂下頭去,誠懇地答道:“阿媽,孩兒知道錯了。真的知道了。”
“你能想明白就好。”訶額侖總算放下了心。
鐵木真當即就說:“我現在就去看孛兒帖。”
訶額侖很是高興,忙跟著帖木侖一起尾隨鐵木真前行,一同趕去孛兒帖的營帳。此時此刻的孛兒帖,正惆悵地躺在床上,那新生的孩兒也不甚哭鬧,安安靜靜睡著了。她望著他的睡臉,很想去抱抱他,卻狠狠心停了手。
以後這個孩子要怎麼辦呢?孛兒帖什麼都不知道。現在她滿腦子都是一件事:鐵木真會怎麼對待這個孩子?鐵木真是什麼樣的心情呢?他會不會覺得這是她帶來的恥辱?他披甲廝殺、不顧生死,帶領四萬多兵士奪回來的女人,又一次令他蒙了羞……這些念頭瘋狂地折磨著孛兒帖,她愈發覺得後悔了,不該要這個孩子的吧,不該要的。隻要多想想,她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這時卻聽見門外有腳步聲,豁阿黑臣趕緊喜悅來報:“孛兒帖夫人,是鐵木真來看您了!”
孛兒帖一時怔住了,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甚至都不知道要用怎樣的表情來迎接鐵木真。
鐵木真掀開帳篷,大步流星地走進來,先是看了看孩子,而後握著她的手。他察覺到她雙手的顫抖,並不全是因為天氣寒冷的緣故,更多的是因為她的不安,這樣惶恐的孛兒帖,令他心內萬分疼惜。是啊,他苦心經營,數年備戰,難道不是為了贏回孛兒帖嗎?現在她已經在他麵前了,還要計較什麼其他的事呢?這念頭使他內心柔軟,他凝視孛兒帖的眼睛,認認真真地說:“孛兒帖,你遭罪了,對不住,我來得有些遲了。”
孛兒帖緊咬下唇,忍著不讓眼淚落下來,眼中卻已是淚光盈盈。
男孩兒生得眉目俊朗,是個很順眼的孩子,鐵木真看著他熟睡的臉,問孛兒帖說:“你想好了嗎,給他取什麼名字?”
孛兒帖搖搖頭。她哪裏顧得上想這個,她每日都在戰戰兢兢地猜測他的心,怎麼知道要給孩子取什麼名字?兒子的降臨與女兒截然不同,當初她生下德撒蘭的時候,是多麼喜悅和堅強的心境啊!她殷切地給女兒取了名字,還發誓要保護她,一定要讓她在蔑兒乞人的地盤活下來,將來還要把她帶到鐵木真的身邊……現在卻如此迥異,孛兒帖不擔心有誰來奪走孩子了,隻擔心不要有人嫌棄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