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西斜,仿佛繞著宮牆旖旎的晚霞呈現出一種末日般的暗紫色。一片肅殺中隱隱可以聽見一個女子嗚咽的聲音。
“芷桐苑那位又發血山崩了吧,真晦氣!”
“別在這講話,仔細把你當成一窩的。”
兩個宮女噤若寒蟬,急匆匆順著宮牆碎步跑走。
讓這兩個宮女避之不及的地方,一年前還門庭繁盛,聖眷優渥。如今凋敝淒涼,隻怕老鼠都不願意在此多待。
“文娘,快…把我的嘴塞住,不能…出聲…”芷桐苑中一個女子麵色蒼白大口喘著粗氣。
體格孱弱的她此刻滿頭汗水,若不是小腹突起,很難想像這樣一個瘦骨嶙峋的女子是即將臨盆之人。此刻的她因為生產的劇痛,幾乎將自己薄薄的嘴唇咬出血,由於長期營養不良,一雙明眸已經深陷,但眼睛裏的光芒卻有一種懾人的力量。下頜尖的有些下人,鎖骨高高的支著身上已經褪色的寢衣,汗水浸透絲緞,依舊可以依稀感受到這件衣服之前的華美。
“娘娘,這幾個月連飯都時常吃不上,這會兒您少說幾句,留著力氣……”文娘在一旁看著血順著產婦的大腿流下來,隻覺得血水顏色都寡淡。幾個月前芷桐苑的補給早被內務的人斷了,要不是靠著之前豢養的一窩小鳥,以及院子裏的草籽樹皮,估計一屍兩命的景象早就發生了,想到這幾個月金枝玉葉之軀還得茹毛飲血,文娘隻覺得鼻子發酸。
“文娘。。。我要是昏過去,就是拿刀子也得把我肚子拋開,孩子必須活……”產婦已經沒有力氣多說,長長的指甲已經將身下的薄被抓破。
"嗯——"產婦悶聲用著全身力氣,這幾個月雖然自己身子弱,但是胎動她卻一直感覺得到,自己所懷一定是個健壯的男嬰,就是秉著這個信念,被貶黜的芷桐苑主人苦苦堅持至今日。
“出來了,頭出來了……”文娘一手撫摸著產婦的肚子一邊小聲打氣。
產婦生到一半,已經沒了力氣繼續,接生的文娘隻能用手慢慢將孩子拽出來。可能是母體太過孱弱,生下的孩子隻是像小貓一樣哼了兩聲,並沒有哭喊。
“娘娘,是個公主……”
“女孩?成家真的要絕——”產婦閉著眼睛隻發出些氣聲,此刻她甚至沒有力氣抽動臉部肌肉,不甘與悲愴隻是隨著已經幹涸在心的淚水,悶在身體裏。
文娘見產婦立刻變了神色趕緊寬慰:“是個聲悶子。。。娘娘好福氣,是個有些脾性的。”
“我交代你的記住了?”產婦動動手指指向放在盆子旁邊的剪刀。
“娘娘,奴婢實在下不去手,娘娘別放棄,說不定聖上有天會明白,到時候就來見您了…”
“嗬嗬……”產婦牽動著嘴角,芷桐苑如今和冷宮一樣,聖上早就忘了這裏了。
“娘娘,給公主起個名字吧…”侍女滿眼淚水的跪在床前,“好歹,讓她命裏有一個您給他的念想……”
“安緡,緡蠻黃鳥的緡…去找我弟弟,你們要護她周全,叫她不要……報仇……”
侍女滿手的血,抱著新誕下的嬰孩,哽咽著跪在床邊回話:“奴婢記住了……”
“快…帶著她走,不用……管我。”
見婢女抱著孩子站起身,卻遲疑著不走,產婦有些著急不安,拚著力氣:“我命令你,走!”
侍女用一塊粗布將孩子包好放在木桶裏蓋上蓋子,布置好一切便提著木桶從芷桐苑的殿門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