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之正在窗下撫琴,今日大殿選妃,哥哥的簫聲總在耳畔,揮之不去。那一個個音符中傳來的情意,讓賢之又一次心煩意亂,失去了鳳舞,縱得八荒又如何?不知哥哥因何寫出這般貼合賢之心境的曲子,大殿上的如花美眷,美的肆意綻放的茜月,儀態萬方、端莊優雅的淺墨,風致高潔、不染纖塵的娥慕,難道都不是他心中所要的嗎?
賢之正在鬱鬱,忽聞一仙娥前來傳詔,著鉤乙即刻前去淩霄寶殿伺候。賢之不疑有他,待鉤乙前腳一走,那不召喚從未現身的隨影從古木中飄出,急切道:“公子快走!我的同族從淩霄寶殿傳來消息,曌源中毒,天君已認定下毒者是你,天君的貼身侍衛卷簾前輩正在前往悠然南天苑而來,將你直接押送湮神台正法。公子你速速往南天門逃去,出得天庭,以圖來日呀!”
賢之登時心神大亂:“哥哥中毒了?他眼下如何了?怪不得要先帶走鉤乙,還有鳳舞,我怎能棄他們與不顧,獨自逃去。我現在就去淩霄寶殿,找天君辯白。”
隨影道:“公子不可,天君此次並未派出禹殊大人前來,而是天君身側的神秘人物卷簾前輩,她侍奉了幾代的天君,無人知其深淺。且此次天君並不曾下令押你去受審,而是直接正法,天君殺心已起,還是先保住性命要緊,待曌源太子醒來,自會保鉤乙和鳳舞無虞的。”
素心聽聞如此變故,卻絲毫不亂,這當口已經收拾好了隨身衣物細軟,挽了小小的包裹,拉著賢之到:“走吧!”
賢之掙紮:“素心姐姐不可,我此去生死不明,怎能讓你以身涉險!”
素心怒道:“都到這般光景了,如何還要囉囉嗦嗦。”不由分說拉著賢之,匆匆向隨影一禮:“多謝姐姐告知,此處就交由姐姐了,日後如能再見,自當拜謝姐姐大恩大德。”
隨影看著賢之匆匆離去的頎長清雅的背影,一聲長歎:公子都不在這裏了,還要我這個不能跟隨的影子作甚!所幸這裏離本體還不算遠,尚可變化,她化作賢之的樣子,端坐的琴前,琴音一起,竟也有賢之的五六分神韻,彈上一曲《失美人賦》,心裏眼裏都是他的影子,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生在在心裏了,這般的難以割舍,今遭為他,便是丟了性命又如何?做了他的知音,幾百年來被他天籟一般的嗓音滋養,已是莫大的幸事了。
這邊廂素心牽著賢之,不敢在大路上行走,單撿偏僻的小徑,一路七拐八彎,眼看南天門就在眼前了,不料一隊天兵斜刺裏衝出,關了南天門,嚴陣以待,嚴禁一切閑雜人等的出入,這麼大的陣仗,如何出的去?素心拉著賢之,匆匆轉回,她依稀記得,天庭有一處眾仙娥偷偷下凡的秘密所在,眼下情非得已,隻能放手一搏了。
素心拉著賢之在隱秘的小徑上左突右奔,大路上的天兵天將越來越多,想是已經發現了賢之失蹤。素心的手心裏全是汗,粘膩膩的,賢之重重的回握:“我生死乃一人之事,如今倒是連累了姐姐。”素心輕輕道:“我與公子朝夕相處數百年,眼睛裏,除了公子,便再無旁人了,今日裏能與公子同生共死,已是天大的福分了,公子切莫掛懷。”
眼見一座破敗的門戶已在眼前,素心大喜,拉著賢之近前一看,卻傻了眼,那門上書:落黃泉。卻是天庭裏犯錯之人,下凡曆劫的去處,雖比不上湮神台跳下去灰飛湮滅,可若無詔跳下,不僅一身修為頃刻間化為烏有,就連活命與否,也難定論。
素心正待拉著賢之回轉,不妨卷簾竟已悄然而至,她並未帶領兵將,隻身一人,施施然走來,長發不簪不挽,竟有幾分觀觀的神韻,隻是她的眼睛是黑色的,神情比觀觀還要冷清數倍。她目光悠遠,閑閑道:“隻有這一條路了,要麼跳,要麼跟我去湮神台,小子,你自己選吧。”
賢之道:“卷簾前輩,此事因我一人之起,自當由我一人所擔,你且放過素心吧,我這就跳下落黃泉,是生是死,與天庭再無幹係!”
說罷,一把掙開素心的手,縱身一躍,落黃泉下煙霧彌漫,賢之閉上眼睛,想不到,這一生,竟如此短暫如流星,他隻覺的衣襟被一物牽扯,一睜眼,是素心隨他跳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