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之被漓霽困在寢宮之中療傷,他口不能言、話不能說,漓霽不許他出宮殿一步,平日裏除了伺候他起居的小丫頭,便是前來助他療傷的無幽仙子了。不周山的萬物潤澤之氣果然非同凡響,賢之身體大好,今日已能獨自運功療傷,仙氣繞經脈一周天,所到之處,除卻舌根的傷勢,並無異樣。賢之這才完全放下心來,總算保住了清白之身,也不枉自己咬舌一場。那傷勢被無幽和漓霽聯袂醫治,又兼靈藥滋養,恢複甚快,隻是麻癢難耐,想來不出月餘,便可痊愈。
傷勢將養的雖好,賢之卻心情不暢,漓霽將他關在此處,日日都來探望,瘋言瘋語,自是不在話下。每逢他來,賢之便垂眉閉目,隻當沒有看到他。賢之如此拒人於千裏之外,漓霽的暴虐也水漲船高,房中的家具什物,卻遭了秧,每次漓霽如同秋風掃落葉之勢發泄一番,屋子裏的陳設便要更換一批。賢之自是視若無睹,隻是心中惴惴,若是傷勢痊愈,他再要用強,難得還要再死一次?
賢之心中鬱鬱,除了療傷,便是修煉,隻是這身修為,若要在短短數日間勝過漓霽,那無疑是癡人說夢,如何逃出這樊籠,賢之心急如焚。
如此將養了半月,賢之傷勢大好,已經可以進些清淡的流質食物了,漓霽解開他傷口處的禁製,好讓他吃些東西,補上一補。這些時日,賢之隻靠著仙力滋養,又加寡寡欲歡,身形愈加消瘦,便是形銷骨立,也不過如此了。漓霽對他動了真心,又傷他在前,便愈發的周到,湯湯水水的滋補佳品,源源不斷的送來,賢之卻毫不領情,一概倒掉,傷愈了又如何,若是困在這樊籠之中,錦衣玉食不啻是慢性的毒藥,不吃也罷。
兩人如此對峙,終究不是辦法,這一日,無幽又一次攜了曌源帶來的古琴,漓霽終於允她送了進來。賢之自是愛不釋手,哥哥謀劃良久,逃出天庭,猶記得為他帶來這架古琴,兄弟情義,莫過於是。賢之手指拂過琴弦,《失美人賦》的曲子錚錚流出,賢之心中默唱,悠然南天苑的如煙往事湧上心頭,大殿選妃時,鳳舞剪短了頭發,如今匆匆半載,她的青絲可長長了嗎?
憶及鳳舞,賢之心中更加的蕭瑟,那一段牽手而過的歲月,什麼時候成了心中最難割舍的回憶?素心和鉤乙,均與他有肌膚之親,雖是陰差陽錯,卻也不能拋下,瞿如炫音大法的陰陽雙修,早已在她們身上烙下了印記,這一生一世,也不能置她們與不顧。可是一個鉤乙,鳳舞尚且不能原諒,如今又有了素心,難道真的回不去了嗎?怎麼舍得?怎麼放手?千般心緒、萬般柔情,隻為她,隻有她!
賢之琴聲幽怨,愛又如何?終有人,不能背棄。便如那隨影,為他失了本體,如今隻剩一縷精魄,如今她們三人又為他身陷麟趾族囹圄,可叫他如何不牽掛?然身在此處,如何是好?
賢之想起了琴中的精靈柏語,於無人處總是試著以琴音喚出,那琴卻無動於衷,賢之更加失望,如今連琴聲也失去了赤子之心了嗎?賢之安慰自己,想是時日未到,琴技未成的緣故吧,隻是如今琴技未有進展,連素來引以為傲的歌聲,亦因為這傷,不能施展了,傷愈後還會恢複從前嗎?賢之更加的憂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