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十天了,沉浸在叔父逝去的悲傷中難以自撥的項羽始終沒有離開項梁墓地旁的草廬。
離奇的身世,讓項羽比之常人多經曆了一次與親人永別的傷痛。所以當項梁離去時,項羽的悲傷也較之常人更加的沉重。
範增、共尉和項氏族人的代表項梁的堂弟項伯等人都多次前來勸誡。身為新主君,項羽現在最急需的就是安撫原本的大楚群臣,盡快將項梁留下的勢力全盤接收。
否則,一旦出現樹倒猢猻散的下場,項梁當初的多年辛苦就付之流水了。今時的天下,心懷大誌的梟雄之輩可是數不勝數啊。
別的不論,原本是項梁手中傀儡的熊心,可是從來都不曾真正安分過的。在項梁歸天的情況下,占據了大義名份的楚王熊心一旦借助麾下大將宋義的數萬大軍呼應,再招攬原本跟隨項梁的楚地重臣,恐怕項羽最後就真要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了。
當初將熊心樹為楚王,可是項梁與範增一手策劃的事,項羽就是想不認這個帳都不行啊!在項梁逝去的情況下,熊心卻一下子迎來了真正掌控大楚的絕好良機。
當初項梁麾下本來就有一種奇特的現象,所有的大楚重臣全都由項梁的門客出任。想在大楚登得高位,所有的楚地豪門望族首先都是削尖了腦袋投入項梁魯國公府內,然後才有可能在重新立國的大楚朝堂謀得一席之地。
可以說,現在的大楚群臣,基本上都是項梁的家臣。
可是當項梁不在後,已經身居高位的群臣們,卻不可能輕易放棄自己如今更為光鮮的朝堂顯職。那麼當項羽不足以駕馭、掌控、壓製、威懾這些來自各地的豪門權貴時,他們自然就會生出另尋出路的想法。
在項羽多日不曾召見群臣商議將來的軍政大計的時侯,心中惶然的楚地群臣有很多已經顯露出了心生異誌的端倪。眼看著無數的群臣親信,以各種名義不斷的出營前往楚地,受項梁托孤重任的範增再也坐不住了。
“少君如此做法,恐傷當初君上將基業托付之意吧。群臣人心惶惶,營中信使往來不絕,少君再如此消沉,君上大業就要隨風四散了!”範增看著人整個瘦了一圈憔悴萬分的項羽,還是硬著心腸說出了斥責的話。
聽到範增的良言苦諫,項羽抬起頭來,很是茫然的看著這個忠心耽耽的老人問道:“亞父向來學究天人,可知世上果有天命?若無天命,幾經爭鬥後,為何叔父始終逃不出這個結局?若果有天命,那何不順天應人,又何必再去苦苦抗爭。抗爭之後,豈不還是要墜入天命輪回?”
卻是因為項梁的死,讓“先知先覺”的項羽在悲傷之餘,陷入了一種天命不可違的無奈中,想到後日那“垓下之敗,烏江之殤!”項羽竟是生出了對天命輪回的一種無由的恐懼之中。
如果不管再怎麼努力,最終還是逃不過曆史劃定的結局,那自己今世所做的一切還有什麼意義呢?提前知道所謂的“結局”,心神恍惚之下的項羽這才有了毫無鬥誌的沮喪感和失落感。
雖然不知道項羽有“先知”之能,可是聽到項羽的茫然疑惑,範增還是敏銳的察覺了項羽的心結所在。現在必須要先將項羽的鬥誌重新喚醒。
理了理衣冠,範增跪伏在項梁墓前拜祭後,當場大哭起來。一邊哭,年近七旬的老謀士還不住的埋怨著項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