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官道上的六人行色匆匆,坐騎奔馳如電。
牛三的嘴巴又閑不住了,“這年頭,竟有人公然對著個女子擠眉弄眼,成何體統!那個護······嗯,什麼的,也該有人管教管教他,蔣乙,你說是不是?”
蔣乙隻回頭笑了幾聲,他除了與牛三鬥嘴說幾句狠話之外,就剩下與賊人搏鬥時嗷上幾嗓子了,其它時候,他都很安靜,簡直就是靜若處子,這樣的性子與他的外表極不相稱。
朱祁銘收了心中的雜念,覺得再由著牛三這麼說下去,自己的師傅就成登徒子了,那可不行。不過,師傅也不知怎麼搞得,招惹這個慣於送男人進陰曹地府的雲娘做什麼?得趕緊提醒師傅幾句!
心裏這麼想著,嘴上道:“牛百戶,今日梁師傅的風頭蓋過你了,沒事,下次再遇賊人,你比他先一步動手,那時誰的風頭勁還真不好說。”
頭一句話戳中了牛三的痛處,後一句又挺讓人受用的,於是,牛三久久沉浸在朱祁銘的語意裏,痛並快樂著,不再吱聲。
雲娘乘機發難,“牛百戶,家有河東獅吼,你也隻能在外麵嘴上逞強,回到家裏,哼,還不是圍著婆娘淨說肉麻話。”
徐恭、蔣乙相視一樂,忍不住笑出了聲。
霓娘附和道:“牛百戶的夫人是丁家拳的唯一傳人,個頭又比牛百戶高,牛百戶可沒少吃苦頭。有一次牛百戶與丫鬟開玩笑開過了頭,事後被夫人騎在身上一頓暴揍,據說牛百戶從此以後就少了一顆門牙,半個月不敢開口說話。”
徐恭、蔣乙早已笑得前俯後仰。
朱祁銘愕然。這年頭,竟有男人懼內?這男人還是眼前這個無比生猛的牛人?,嘿嘿,大千世界真是無奇不有!
牛三憋了半天,總算說了一句話:“男人的拳頭不是用來教訓妻兒的!”
話說得很爺們,可是,這不是把家醜也給認了嗎?
說笑間,六騎人馬來到岔路口,離了官道,轉向西行,大約騎行十餘裏後,就見前方亮著點點火光,再過片刻,火光映出二十餘張略顯興奮的臉,梁崗等人的招呼聲響成一片。
“唏籲籲!”
朱祁銘等人勒住馬,向迎候的人們頜首致意。
“殿下”梁崗過來接了韁繩,扶朱祁銘下馬,不一會眼睛就偷偷瞟向雲娘。
“師傅。”朱祁銘下了馬,見梁崗那個樣子,輕輕搖搖頭。
“往哪兒看呢?”牛三粗壯的身子橫在了梁崗身前,“白天還沒看夠?一不小心眼裏長個什麼東西,那就有得看了!”
方才意識到牛三正走近自己,梁崗本想衝他打聲招呼,見他麵目不善,分明是想找茬。梁崗沉下臉,就要發作,瞟一眼朱祁銘,又生生忍住了。
朱祁銘瞧在眼裏,心中疑惑。霓娘貌美如花,又未蒙麵,梁崗偏偏對她無感,而雲娘長得什麼樣,現場恐怕隻有朱祁銘和霓娘知道,梁崗卻對她一顧傾心,真是莫名其妙!
朱祁銘還不太懂成年男女的心思,無意去尋根究底,眼見二人要起爭執,就趕緊道:“師傅,膳食備好了嗎?”隨即看向不遠處疑似房子的一道模糊輪廓。
那邊雲娘有些尷尬,覺得牛三與梁崗憋著勁,卻拿自己午間不經意的失態說事,自己當著手下的麵又不好出言分辯,擔心越描越黑,於是就避到一旁,衝手下道:“速去拴好馬。”
梁崗識趣地扭過頭來,看向朱祁銘,“備好了,椒末羊肉,還有數樣小菜。”將朱祁銘的坐騎交給雲娘的手下,“十裏坡的名頭由來已久,但附近人煙稀少,張羅這頓晚膳可是費了好大的功夫。”
“那是一處廢棄已久的營房。”梁崗指著身後道,隨即招呼眾人進了營房,雲娘的手下則熄了火把,留在營外警戒,很顯然,他們已用過了晚膳。
裏麵的牆壁殘破不堪,不過,高台上放著一張小案,底下是張大案,這番布置合乎禮製,加上數支紅燭高照,還是營造出了些許的溫馨氣氛。
莫非徐恭、梁崗曾在此地逗留過?
他的思緒驀然回到了兩年前。當初自己雖在瓦剌人手中受罪,但畢竟寢食無憂,而徐恭、梁崗他們既要緊緊盯住瓦剌人,又要自行張羅吃飯睡覺等諸多瑣事,那份艱辛自然遠在自己之上。
生死患難是一方最好的試金石,想到這裏,再看徐恭、梁崗時,他的目光頓時又柔和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