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七章 膽略(1 / 2)

“妹妹這裏的鬆子百合酥口感極佳,我還是頭一次嚐到如此可口的糕點。”

靜慈仙師胡氏對著滿案精致的糕點,先嚐造型奇特的鬆子百合酥,隻是淺嚐而已,舉手啟唇之間動作幅度極小,節奏偏於緩慢,她依然保持著當年的那分優雅。

“既然姐姐瞧得上眼,妹妹便命人再做些,送往長安宮去。”吳氏的上身微微靠向靜慈仙師,眉眼間盡顯姊妹話家常時的慣有神態,顯得專注而又輕鬆。“如今咱們還能在紫禁城裏偶爾晃動晃動,再過個四年五年的,皇帝就要大婚,到了那時,滿院子的花兒朵兒,紫禁城就成了下一輩人的紫禁城,咱們啦,就是真正的老人了,終日躲在冷僻的院落裏,數星星,聽落花,就這麼慢慢步入遲暮之年。”

胡氏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眼中浮起些許的落寞。自入宮以後,尊榮顯貴太過短暫,而屈辱與落魄悠長無邊,心靈中傷痕累累,而今以三十五歲之盛年,就此潦草謝幕,她萬分的不甘。

“我此生也就這樣了,縱有不甘,又能如何?妹妹不同,妹妹還有郕王,這可是一生的指望。誒,聽說在宮中的曆次經筵上,郕王的問對好於皇帝,宮中上上下下都在議論著呢,郕王愈來愈有出息了。”

吳氏搖搖頭,“姐姐別提此事,祁鈺這孩子也不知道謙讓、內斂的道理,聽不進旁人的勸,由著性子出頭。不過,說到底,這本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卻給自己招來了大麻煩,冤不冤啦!唉,世上要是有靈藥就好嘍,既然難得糊塗,那就吃藥吃糊塗,遇人遇事幹脆像太皇太後那樣,無知無覺多省事!”

“不疑神疑鬼就不是她孫氏了!”胡氏言畢猛然一愣,“吃藥?誒,妹妹,太皇太後莫名其妙地就神誌不清了,此事蹊蹺,莫非有人做了手腳?”

吳氏搖搖頭,“誰知道呢?不讓去問安,咱們無從知曉清寧宮那邊的情形。”

“不讓問安,我偏要去問安!”胡氏變了個人似的,霍地起身,“走,咱們這就去清寧宮!”

“姐姐,此事得慎重,總不能硬闖吧?”

“有何不可!再過幾年,咱們就隻能看下一輩人鬧了,紫禁城的熱鬧哪還有咱們的份?此時不鬧,更待何時!”

······

驟雨初歇。皇太後孫氏剛從宮道拐角處現出身來,一眼瞥見郕王朱祁鈺站在清寧宮台階下東張西望,頓時,她麵如寒霜,犀利的目光直直地盯在了朱祁鈺身上。

朱祁鈺一眼看見皇太後,不禁打了個激靈,趕緊跪地行大禮,不料慌不擇地跪在了水窪中,膝蓋頭浸著水,又硌上了些許石粒,難受得呲牙咧嘴。“兒臣恭請皇太後聖安!”

“你來清寧宮做什麼!”

“奉皇兄之命,在此等候皇兄。”

皇太後咬牙道:“終日無所事事!京城連降暴雨,你該去查看京郊的河堤!”

我才不傻呢!朱祁鈺聽慣了母妃的叮囑,隻覺得紫禁城才是他該呆的地方,四門之外的地方是萬萬去不得的。“兒臣未獲皇命。”

“你不會請旨嗎!”皇太後見朱祁鈺身體又出現了標誌性的反應——渾身顫栗,深深的不屑暫時抑製住了滿腔怒氣,“下去,往後不可再來清寧宮!”

望著朱祁鈺一溜煙離去的背影,皇太後不住地咬牙切齒。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再過幾年,她也將成為宮中的一名老婦,隻是名分尊貴而已,什麼事都插不上嘴,而那對常讓她做惡夢的母子,將徹底擺脫她的羈絆,成為她永遠的心病。

這時,胡氏、吳氏說說笑笑朝這邊走來,身後跟著一群終日悶在宮裏身上都快生黴了的太妃太嬪。

皇太後如臨大敵般轉過身來,盯視吳氏良久,目光最後落在了胡氏身上。

眾人駐足,齊齊給皇太後施禮,唯有靜慈仙師肅立不動。

“兩年前便傳過令,太皇太後須靜養,所以禁人探視,你們莫非以為宮規是兒戲?還不各自回去!”

一群太妃太嬪終日無所事事悶得發慌,今日好不容易逮著機會,跟著胡氏、吳氏前來湊熱鬧,不料卻吃了閉門羹,碰見皇太後眼中的寒芒,心頭一緊,就想轉身離去,卻見靜慈仙師竟旁若無人地徑直上了台階。

眾人不禁齊齊輕咦了一聲。

“站住!”皇太後厲聲道。

“既然是禁人探視,那你皇太後為何日日來此,出入無禁?所謂上行下效,你進得了清寧宮,別人為何進不得!”胡氏毫無懼意,說話間腳下並未稍停片刻。

有人伸頭,一群太妃太嬪的膽子便壯了三分,先後移步跟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