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信使(1 / 2)

出了雍肅殿,因皇上的旨意未最終確定,朱祁銘不想貿然去竹雨軒回話,以免常德公主徒增新愁。他匆匆趕往慶元殿,卻見裏麵空無一人,便知道自己忘了告假,呂希父女二人肯定已經回家了。

回到東閣,朱祁銘用罷午膳,突然想到太皇太後極有可能正在暗察紫禁城裏的動靜,便前往正殿問安。

“快坐。你是從皇帝那邊來的?”待朱祁銘行過請安禮後,太皇太後似期待已久一般,早早開了口。

“臣早上就在雍肅殿。”朱祁銘落座,默默注視著太皇太後日漸蒼老的容顏,還有她眼中偶爾一閃即逝的精光,,心中有種莫名的滋味。

眼前的太皇太後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至親,可是,巍峨的紫禁城畢竟不是尋常百姓家,所有的人都有可能隨時成為政治大棋盤上的一枚棋子,任人掂量,任人取舍,血親無法抵擋朝政的冷酷決絕。一旦有了利用,有了算計,即便親人相聚,也難以其樂融融。

淡然移開目光,就見近侍宮女十分識趣地避到了門外,偌大的正殿裏隻剩下祖孫二人默然相對。

太皇太後幽然歎了口氣,略顯戚然的麵色表明她此刻的思維正被親情所左右。“隻能委屈彤兒這孩子了。”

朱祁銘心中一動。想自己成年封藩遠赴天涯時,行囊中不知能收藏多少親情用來暖心。

還是常德公主幸運!於她而言,在兒女情長上受點委屈就是天大的事,而一個親王要是受委屈,哪還有什麼天日可言!

“不,是皇上自己受了委屈。”

太皇太後微微一震,舉目凝視朱祁銘良久,臉上的疑雲才漸漸散去。“如此說來,皇帝的大婚之期要延後嘍?”

廟堂之上莊重典雅的儀禮那是演給世人看的,朝政內嵌著君權與臣權之爭的永恒主題,還不斷演繹著無窮無盡的勾心鬥角,說到底,政治隻是適合少數人玩的遊戲,也隻有少數人樂此不疲。

“皇上大婚也好,親政也罷,終須輔佐大臣出言相勸。”

太皇太後再次歎氣,隻是語氣變得決然起來:“皇帝駕馭群臣十分不易,說來說去,還是無人可用。”

對太皇太後話裏的意思,朱祁銘深有同感。一大批成熟的官僚擺在皇上麵前,可惜的是,一心想要有所作為的少年天子不需要過於成熟的官僚,或許,有銳氣,敢想敢幹的青壯才俊更適合輔佐天子施展抱負。

不過,太皇太後的措辭似乎並不準確。

“皇祖母,皇上並非無人可用,而是可用者不在朝中重臣的廷推之列。”

太皇太後徐徐點頭,“說到底,朝廷與尋常百姓家一樣,所謂多年的媳婦熬成婆,等有些人熬出頭了,也就真的成了婆,失了初心與銳氣。皇祖母雖是深宮婦人,卻不太喜歡四平八穩的人,承平之時也就罷了,到了多事之秋,有魄力的人方能堪當重任。”

太皇太後舉目靜靜盯著朱祁銘,“天下諸官中縱有人才可用,但可用之人要想得到重臣的一致認可,那也是極難的,此事不可強求。倒是你,如今皇帝每逢疑難之事不找郕王,而是找你,也算皇祖母當初沒看走眼。皇祖母老嘍,你要記住,你不可有太多的顧慮,這大明的江山是朱家的江山,你的命不屬於你自己,而屬於朱家江山!”

這是要我把自己的命豁出去麼?朱祁銘不得不承認,他對鼓動廟堂風雲的願景十分向往,但此刻聽了太皇太後的鼓動,心中卻有一番傷感的滋味。

或許,一切的期盼與疑慮都要等到自己成年的那一天方能解開謎底,在此之前,自己還有數年的光景可供揮霍。

這時,常德公主進來問安,一見常德公主麵若桃花,朱祁銘立馬意識到,佳音肯定已傳入她的耳中。

太皇太後受了常德公主的請安禮,閑話一番,起身拄著拐杖來到朱祁銘身邊,用拐杖在他身前點了點,臉上有一絲疑惑,似乎想說些什麼,臨到出口時卻又忘了。

朱祁銘趕緊起身肅立。

“你們說話吧。”

太皇太後轉身朝內室走去,常德公主上前攙住她。

等常德公主返回殿中時,她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燦爛了。

“皇上下旨啦?”朱祁銘笑道,心想皇上與輔佐大臣的溝通必定相當的順利,三言兩語就換來了常德公主的芳心大悅。

常德公主在朱祁銘身旁入座,半側過身去點點頭。

“對前朝的事,我略有耳聞,謝謝你,三弟。”

不知為何,朱祁銘覺得常德公主的這聲“三弟”是完全發自內心的,在他的心目中,常德公主,還有順德公主更像他的至親,或許是因為她們的心思更加簡單這層緣故吧。

“恭喜你,常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