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諉過於人(1 / 2)

天地間暑氣難消,但朱祁銘自有一片閑適的心境,日複一日地飲宴玩樂,倒是不難尋得片刻的清涼。

晝間的別院每天笙歌不斷,嬉戲聲不時飄進路人耳中。而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別院內似乎總是響起隱隱的習武聲,還時常閃現夜讀的燭光,這給偶爾經過別院附近的夜行人帶去了幾分疑惑。

不過,鮮有人對門庭冷落的別院感興趣,即便是院門外的錦衣衛也不再像初來時那樣全神貫注,他們似被一整個夏天的驕陽烤蔫了,無精打采地杵在那裏,神色迷茫。

這日早起,朱祁銘盥洗畢,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崔嬤嬤,莫非夕謠妹妹進了別院?”

崔嬤嬤麻利地布菜,侍候朱祁銘用早膳,嘴上一個勁地數落茵兒、渠清二人:“嗯,呂小姐一大早就來了,正在偏殿那邊候著呢。那兩個小丫頭隻知圍著呂小姐玩樂,卻忘了伺候殿下用膳,越來越不像話!也就是殿下性子好,換作是別人,哪會縱了她們!”

朱祁銘咧嘴一笑,“無妨。本王吩咐過她們,若夕謠妹妹來到別院,便先由她們先陪著。”

匆匆用罷早膳,離了膳房,快步跨入曲廊。扶欄外似有幾片黃葉簌簌掉落,駐足憑欄,忽覺晨風中夾著一絲秋涼。略一凝思,驀然意識到夏去秋來,眼下已是初秋時節。

呂夕謠與茵兒、渠清的說笑聲飄了過來,朱祁銘醒過神來,轉身步入偏殿,見呂夕謠正坐於案邊引針繡香囊。

茵兒、渠清說要給他繡個香囊,但她們人小手拙,繡了許久都未成功,想必今日請動了呂夕謠出手。隻須瞧瞧呂夕謠從容的麵色、優雅的身姿,朱祁銘便對那個原本並不怎麼在意的香囊產生了深深的期待感。

忽見呂夕謠手腕一陣翻轉,在空中呈現出數道優美的弧線,隨即粉頸微垂,啟唇咬斷繡線。很顯然,香囊已然繡成。

茵兒一手接過香囊,翻來覆去看個不停,“真美,比宮中的繡品還美!”

渠清伸手搶過香囊,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呂小姐的手真巧,抽空教教渠清唄!”

呂夕謠方想說些什麼,一眼瞥見朱祁銘,臉上頓時浮起淡淡的羞色,扭頭看向茵兒、渠清,故作姿態吩咐道:“這是樣品,隻供你們照著繡,不可送人。”

朱祁銘很想上前搶過香囊,忍了忍,最終還是耐住了性子。

“妹妹,咱們去書房撫琴、對弈吧?”

呂夕謠莞爾一笑,目光從茵兒、渠清臉上掠過,“你已是一個被人忘卻的賢王,賢王就該有賢王的樣子,琴棋書畫、風花雪月自然是成年後的事,如今重在玩樂,依我看,咱們四人不如玩投壺遊戲。”

茵兒、渠清齊齊拍手叫好,這邊朱祁銘卻犯了難。

“要玩便玩新花樣,咱們分班投壺!”朱祁銘一步跨到呂夕謠身邊,“我與夕謠妹妹一班,茵兒與渠清一班,每人四箭,每班八箭,以八箭所中總數定兩班輸贏,輸者午膳時罰飲女兒紅。”

投壺盛行於士大夫家中,呂夕謠作為翰林院編撰呂希的女兒,常與其他官宦人家的同齡女子玩此遊戲,故而技藝不俗;茵兒、渠清在清寧宮曾玩過此類遊戲,技藝雖遜於呂夕謠,但也是熟手;而朱祁銘是新手,初試身手隻能沾呂夕謠的光。

一旦大家聚在一處玩樂,主仆之間的界限便很容易被淡化,不再是尊卑有別,等級森嚴。這不,茵兒許是早就知道了呂夕謠的身手吧,當即就把嘴一撇,“投壺自古都是單人捉對比拚,哪有兩人一班的?殿下就是不想輸!”

“嘿嘿,夕謠妹妹準頭再好,也有本王這個生手拖後腿呀,你二人都是熟手,加在一起,自會比本王和夕謠妹妹多分勝算。”

仔細想想,此時分班投壺似乎可以無視朱祁銘的存在,他四投零中是肯定的了,成績可以忽略不計,而茵兒、渠清二人成績相加,超過呂夕謠的成算極大。許是盤算清楚了吧,茵兒與渠清相視一笑,隨即點了頭。

第一輪由茵兒、渠清先投,茵兒率先拿了四支無鏃的竹箭,快步至投位,略一定神,一口氣就連投兩支箭,兩箭竟然都落入壺中!

“連中!”茵兒衝朱祁銘驕傲地道。

按宋代司馬光定下的規矩,首投即中稱為“有初”,前兩投都中則稱“連中”。此刻,茵兒一上場就先聲奪人,朱祁銘見狀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張嘴叫道:“茵兒的手伸過了線,有越界之嫌。”

“奴婢沒越界呀!”茵兒狐疑地望一眼腳下,嘴上分辯著,腳下還是暗中退了一小步,拈箭再投,顯然失了先前的準頭,出手後那支竹箭碰到了壺口內沿,彈出了壺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