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功莫大焉(1 / 2)

呂宅門前楊柳依依,綠草如茵。

朱祁銘推開柵欄門,就見仆婦跑出門來,伸著脖子張望一番,隨即笑著回到了屋子裏。

呂希夫婦顯然不在家。呂夕謠快步出了閨房,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他一番,嘴角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你身上帶著草原的花香。”

草原的花香?此話怎麼聽都覺得別扭,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賽罕!許是“做賊心虛”吧,他條件反射似地低頭看向自己的懷抱,見銀色的盔甲已被除去,此刻自己身著一襲常服,便抬起衣袖輕嗅,發覺熏衣香的氣味仍殘留在袖口。

“我身上隻帶著你家門前的一片月色。”

呂夕謠撲閃著長長的睫毛,淡淡的疑問隨眼波流淌出來,眼波徐動,最後落在了他腕上的那串佛珠上。

“我在密雲遭韃賊伏擊,墜下懸崖,幸虧佛珠救了我一命。”

呂夕謠吃了一驚,所有的矜持頓時盡數消散,快步至他身邊,如蘭的氣息已然拂及他的脖頸。“你沒傷著吧?”

“連毛發都未傷著一根,我佛慈悲!”朱祁銘開懷一笑,“妹妹,我獲準回越府居住,越府的大門隨時向你敞開著,你是我的伴讀,咱們大可與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為伴,自在逍遙。”

呂夕謠側過頭去,臉上有分嬌羞,“此事得我父親做主。”

門外傳來一道愈來愈近的蹄聲,片刻後王烈的聲音飄了進來,“越王殿下,皇上傳殿下入宮!”

掃興!朱祁銘恍然間如大夢初醒一般,思緒迅速回歸到了他所必須麵對的複雜現實上。

唉,眼下還不是逍遙自在的時候!

······

瓦剌使臣入京朝覲天子,朝廷在奉天殿門前設下隆重的儀仗,兩百名姿容嚴整的錦衣衛列隊肅立,隸屬於錦衣衛、負責烘托常朝氣氛的大漢將軍也赫然在列。五十名身材魁梧高大的大漢將軍透著凜然的氣勢,成了儀仗隊中倍受矚目的焦點人物。

除大漢將軍之外,還有五十名紅盔將軍、一百名明甲將軍。這些人都靠過人的身材、明豔的盔甲吸引人們的眼球,以資壯觀,以壯聲威,至於武藝與實際戰力如何,無人知曉,反正他們永遠也不會投入實戰。

朱祁銘穿過儀仗陣列,迎麵碰上了方從奉天殿出來的喜寧。“看來喜公公是個閑不住的人啦,哪裏有熱鬧哪裏便有喜公公。”

喜寧悠然一笑,眼中透著那股子常見的傲驕勁,“灑家可不比殿下,殿下有大把的閑暇日子可供玩樂,灑家卻天生就是一副勞碌命,對皇上的吩咐,灑家豈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這不,瓦剌使臣前來朝覲,什麼打賞呀,賜宴呀,好多的瑣事,又得灑家裏裏外外奔波一陣子了!”

想到一名天子近臣隻需把天子吩咐的瑣事當成天大的事去做,做到極致,就能從天子那裏積攢出海一般深厚的恩寵,而這份恩寵深孚帝心,被注入了個人情感因素,是那些靠舍命拚殺積累下來的戰功都遠遠比不了的,朱祁銘心中便泛起了悲涼之意。

喜寧轉身緩行數步,又回過身來笑道:“殿下在別院玩樂大半年,一朝奉旨出征,竟能不至於落敗,實屬不易!如此甚好,勝不足喜,敗則堪憂,不勝不敗,正好兩全其美。隻是可惜了殿下踏雪履冰的數月之苦,唉,確實可惜,殿下不妨多往好處想,就當是去那邊遊山玩水了一番。”

喜寧笑著離去,朱祁銘胸中如有狂瀾翻卷,有那麼一刻,他幾近失控。

不至於落敗?遊山玩水?在別人非議的基礎上再度添油加醋,極盡抹黑唱衰之能事,對此,別人還不好分辨什麼。

中貴之患,莫過於此!

莫自亂方寸!朱祁銘暗中告誡自己一聲,斂起怒意,衝喜寧的背影暢然一笑,轉身步入奉天殿。

奉天殿內,比照常朝儀,文武百官齊聚殿中。與常朝儀有所不同的是,朱祁銘這個親王竟也能奉旨前來,這讓殿中許多人頗為困惑。

朝中並未將密雲一戰當回事,自己為何能獲此殊榮?帶著滿腹的疑惑,朱祁銘到禦座前行罷禮,移步至九卿班列前站定,向楊溥投去詢問的一瞥。

“瓦剌使臣指名要見殿下。”楊溥輕聲道。

原來如此!朱祁銘剛剛釋懷,忽聞門外響起了內侍的通傳聲。

“迤北瓦剌脫脫不花王遣使覲見!”

禦前內侍的通傳聲方歇,就見五名身著虜服的瓦剌人緩緩入內,至禦座前行四拜稽首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