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未正時分,白日當頭,碧空似穹窿,籠罩著白茫茫的雪原,雪原上處處流光溢彩,晃得人們難以張目。在刺目的光影中,伴著野獸般的嚎叫,一張張猙獰的麵孔在那裏搖晃,儼然是鬼域魅影。
現場情勢已至裂變的臨界點,離爆燃隻差那麼一點點火星。
總督獨石、馬營等處守備的楊俊依然不見蹤影,這個時候還不來傳訊,應該不會再來了。而赤城、龍門等地守軍能否如約前來應援,仍有希望,但不可指望。
麵對韃賊的肆意挑釁,朱祁銘禁不住熱血沸騰,就想仗劍策馬,於縱橫馳騁間快意情仇,可是,事關數千人的生家性命,還關乎大明與瓦剌雙方戰爭意誌的消長,一場力量對比過於懸殊的血戰終究是不值得期待!
他緊緊盯視鬥篷男,“也先誌在中原,但時機未到,尚須忍耐。閣下如今挑撥其弟與本王開戰,公然與大明翻臉,早早暴露了也先的圖謀,無論此戰勝負如何,事後閣下恐怕都有性命之虞!”
“哈哈哈······在下何虞之有!”鬥篷男伸手就想扯下鬥篷,遲疑片刻又住了手,“明廷昏暗,苛政虐民,民不勝其苦,故而揭竿而起,浙閩一帶已是烽火連天,再過些時日,必將是天下大亂,瓦剌順應天命,匡複元室,正當其時!殿下何必屢提舊事?殿下說過,脫脫不花大汗尚在待機,而今時機已至,大汗豈會錯失!”
“閣下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朱祁銘甩給鬥篷男一個不屑的冷眼,“脫脫不花不是傻子!站在權謀的角度來看,瓦剌貿然與大明開戰,無論勝敗,脫脫不花都難逃也先的清算,而脫脫不花料定了瓦剌進犯大明必敗無疑,這對他而言,可不是什麼好事。即便他想屈從於也先犯明的壓力,也得等到大明虛弱不堪的時候,在脫脫不花看來,大明虛弱不堪之時,瓦剌一旦與大明開戰,戰事方能曠日持久,脫脫不花要的正是勝敗難分、戰事膠著!因戰事吃緊,也先不敢擅動脫脫不花一根毫毛,而脫脫不花卻能乘機算計也先,之後再與大明媾和。這是脫脫不花唯一可以翻盤的機會!”
“殿下此言叫人如何能信!”鬥篷男幾乎是在嘶吼。
“閣下當然可以不信!不錯,也先誌在入主中原,而脫脫不花則意在清除異己,並不想與大明交惡,雙方的利益取向難以形成重疊,即便眼下勉強達成了共識,那也不過是貌合神離而已,故而也先的圖謀終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鬥篷男久久愣在了那裏,伯顏帖木兒聽得一頭霧水,這邊趙玟茫然瞪著雙眼,一副大惑不解的樣子。
朱祁銘又想起了伯顏帖木兒的可愛之處,“伯顏兄,你我擺酒對飲如何?”
“嘿嘿嘿,不知殿下那裏有無美酒?”
“當然有,秋露白,九壇可夠?”
“秋露白?九壇!哦,那便找個安靜的地方。”
“殿下這是在故弄玄虛!”鬥篷男生生打斷了二人的熱聊,“病入膏肓,神仙也救不了大明!瓦剌可速勝大明,何須曠日持久?瓦剌並不擔心戰則不利,不過,若能及早拔掉幾根刺,瓦剌便能穩操勝券,比如說像殿下這樣的人,正是太師的眼中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