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竹看苗秋秋仿佛忘了自己交代她的話,便歎了口氣,親手把簾子從苗秋秋手上扒拉掉,那簾子沒了受力,頓時哀怨地垂了下來。
“公主莫忘了身份,您的天顏在行完婚禮之前不能給其餘男子看見。”綠竹話中的意思很明顯,讓苗秋秋在馬車裏乖乖坐著,蓋頭也要蓋好了。
苗秋秋“哦”了一聲,細細斟酌起“天顏”這個詞。天顏?老天爺的容貌?這些詞兒不出意料就是在宮中混跡打雜的狗腿子們創造的。阿爹說過,宮裏的人說話套路太深,一套一套的,以苗秋秋的智慧,還是跟他在山裏過一輩子比較好。那時候,阿爹還別有深意地看了自己一眼。
想起了阿爹,想起了兄長們,想起了狗子,還有苗寨裏的小動物……是不是一切都回不到從前了?從回憶中抽出思緒,眼前是一片濃烈的紅。誰也無法了解苗秋秋當下的焦急,她真是恨不能從馬車的窗戶裏逃出去,遁到地裏,誰也找不著她。
無數人聽聞兩國和親的消息,不知是誰在街上吆喝一聲,四方的女人都放下自己手頭的事,跑到街市,探頭探腦地想看看這次皇家婚姻的排場。男人們更多的是想一睹長寧公主的風采,奈何長寧公主的婚車周邊被四個大漢看守保護著,他們就是望穿了秋水也望不穿密不透光的馬車,幹脆草草作罷。
“這麼多輛馬車,也不知裏頭裝了多少金銀財寶……”
“真是寒酸,還比不上李家嫁女兒的排場……”
“聽說長寧公主姿色傾城,天資聰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若有幸能見上一麵,也真是死而無憾了……”
鬧市中忽然騷動,一個“搶”字貫穿了所有人的耳膜。但苗秋秋尚未反應過來這一聲是對著誰怒喝的,冷兵器相碰的聲音充斥了周遭,緊接著是眾人嚇得惶惶逃走尖叫之聲。
“殺人啦!殺人啦!”
苗秋秋眼神一凜,下意識摸索自己的腰間,卻發現那裏空落落的,沒有了常駐的西瓜刀。腦子裏靈光一現,苗秋秋忽然盼望著這群打劫的人對她做些什麼……
當然指的是把她劫走這種事啦。
這裏是帝都,九流徒子光天化日之下鬧事搶劫,莫非西昭國的民風竟然淪落到如此地步!綠竹以為自己晃了神,可當她看到漫天直下的黑衣人時,那些人眼中冒出刺骨的寒光,手中的利器折射出綠竹眼中的懼怕。
綠竹不會武功,但她沒有任何要逃的想法,立定在原地,警惕著周圍的變幻……想起轎子裏天真的小姑娘對她說,她們二人要相依為命。
從古至今,多少誓言,最後都支離破碎。綠竹慘笑,因為她知道,苗秋秋和自己,永遠不會相依為命——攔住馬車的送親護衛悉數被斬殺在地,屬於蕪澤國人的血汙紅了寬敞的道路,黑衣人占了上風。黑衣人們喊的口號是“搶”,但刺客們的戰線停止在苗秋秋坐著的那一輛馬車,顯然這群人對十八車嫁禮毫無興趣,他們的目的隻有一個,婚車裏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