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一場小小的掃院雨,讓空氣裏迷漫著泥土的芬芳,陳嬌站在長門湖旁的月亮卯假山上,大大不雅地伸了個懶腰,用力嗅著新鮮的空氣,看著霧氣迷朦仿佛仙境一般的長門宮,臉上洋溢著淺淺的笑。
大藍見了,眼睛裏滿是寵溺的笑意,皇後不過在長門個把月,就掃去了麵黃肌瘦的病秧子樣,仿若樹葉上的晨露清轍動人,看來,這長門還真是個養人的好地方呢;莫不說是皇後殿下,就連她自己也不想回到那個憋屈、充滿陰謀與算計的未央宮了呢。
樂女青一把瑤琴及時地慢慢撫來,如珠如玉如泉水叮咚,美人們個個翩躚而舞,一時間翾風回雪,翥鳳翔鸞,仙樂飄飄,雲霧繚繞,何擬在人間!
對麵山坡上的幾位老人親眼目睹了這場絕世歌舞,用張五爺的話來說就是:嫦娥仙子在月亮上跳舞,正巧被他看見了。他相信,陳皇後就是嫦娥下凡,要不然她怎麼偏好這如月宮般冷清的長門宮呢?正因為如此,在陳皇後被廢後,他固執地認為長門殿不叫長門殿,是廣寒殿,長門,當然就是那一身清輝的玉盤了。
陽光灑下,長門又恢複了它清爽明亮的色彩,陳嬌爬在塌上,一邊由侍女捏著胳膊腿兒,一邊聽憐兒說著長門宮今晨被神化了的那場歌舞,吃吃地笑著。心下思忖著:看來神神鬼鬼不過如此,王太後說懷劉徹時夢日入懷,她如今還活生生地嫦娥下凡呢。
陰陽,天地之道也。卜者曰,陽乃天,貴不可言帝王之兆也。那麼,陰乃地,此非貴不可言皇後之兆也?咦!若我把這陰陽論散出去,那麼君命天授的帝王劉徹又會如何對我這皇命天授的皇後陳嬌呢?
胡思亂想這陰陽論的可行性時,有人回道:“皇後殿下,竇太主來了。”
母親?!
“阿母。”陳嬌拋開陰陽論跑出殿外向著母親急趨而去,對麵的美婦口中嚷道,“嬌兒慢點,嬌兒慢點。”仿佛她前麵的是蹣跚學步的孩子,邊說邊緊趕幾步來到女兒麵前。
“阿母,你怎的——?”陳嬌詢問的眼光掃過自家母親的臉,館陶笑道:“無事,隻是想嬌兒甚深,便來看看。”而後上上下下打量著阿嬌,高興道:“我兒的身子可是大好了?”
陳嬌輕盈地轉了一圈,應承道:“對啊,你看你看,全好了。”
“甚好甚好。”館陶笑著,母女倆手拉手邊走邊說親密地向長門殿走去。
擦了臉,簡單用過點心上了茶水,譴退了下人,陳嬌方笑吟吟地問母親:“阿母,究竟何事勞煩您親自跑一趟長門?”
館陶道:“嬌兒,為娘知道你討厭未央,可你畢竟是中宮之首,這樣長時間地遠離京城,逃避現實,終歸不是什麼好方法呀。”
陳嬌道:“阿娘,我這身子不爭氣,你也是知道的;再說了,回去了又能怎麼樣呢?無寵無子而已,就像當年的薄廢後一樣,不過是椒房殿裏的一個擺設罷了,倒不如現在這樣落個逍遙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