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聽到無霜說她是時候選擇另外一種生活的時候,陳嬌那顆在皇權的強勢壓迫下收斂枯萎的心突然活泛起來。對啊,她還有什麼可顧忌的?她的家沒了親人被迫背井離鄉了,她憑什麼還要守在劉徹為她造就的牢籠裏?綱常法理道德人倫嗎?
陳嬌輕蔑地一笑,她很不幸就是從那個製造綱常法理道德人倫的地方走出來的,那個地方藏汙納垢到處充斥著陰謀詭計,恐怕天下任一個地方都比那個地方幹淨簡單罷!
陳嬌問相隨於馬車旁的趙熾:“無霜的話你怎麼看?”此次離宮救兄情況實在太危急,趙熾當仁不讓陪陳嬌走了一著,回到長門恐怕少不得一番口舌之辯。
趙熾溫潤如玉道:“隨你,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隻是,你果真能全放得下嗎?”
陳嬌心裏暖暖的,不但因為愛人的風雨與共,還因為夫妻之間的心意相通。的確,一時的頭腦發熱後,她發現此事說來容易做來難。
“別的我倒不擔心,隻是怕劉徹遷怒於我二兄。”陳嬌說出了她的擔憂,劉徹是個什麼樣的人,她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了。說他無情,他卻對已廢的她處處念著一份舊情;說他有情,他又明明是個薄情寡義的劊子手。
曾為陳家趕了一輩子車的趙把式扯著嗓子道:“我說女公子,二公子自有他的公主妻子罩著,您還擔憂什麼?您還是聽無霜的話,過幾天自己想過的日子去吧,您這一生已經夠憋屈的了。”
兄弟爭財一案件中,劉徹不對陳僑動手,眾人一致認為是因為陳僑是他親姊夫的緣故,他好歹要給一母同胞的帝姊一個麵子。可她這次要幹的事,相當於給劉徹一個響亮的耳光,劉徹還會保持理智嗎?
長門宮前,宮門大開。沒腿的狗腿地迎接著陳嬌跟趙熾,激動道:“我的老祖宗,你們可總算回來了;再不回來,我們老張家投井跳海都洗不清嫌疑啊。”
其他人等聞訊也一起跑了過來,抱怨有之責備有之輕蔑有之探究有之,唯獨少了一種叫作關懷的東西。沒有人關心她這幾天去哪裏都經曆了些什麼,隻知道她把她們大家置於一個十分危險的境地。
菜花蛇一成不變的冰冷:“殿下您這是做什麼,想陷長門宮一幹人等於不義嗎?”
當時事出突然,一定把長門宮人給嚇壞了。可她也非常誠實地對劉徹講真話了呀,一來實在瞞不住,不如在劉徹麵前賣個乖,二來也為長門宮人推推責任。當時劉徹的表情非常受用,這菜花蛇到底是何意?
左右環顧一周笑道:“喲,來財狗旺還沒從京城回來呀,莫不是半路給跑了吧?”
長門宮出事,以菜花蛇的謹慎與忠心,第一時間肯定會上報劉徹。長門宮唯有的壯丁來財狗旺一定會充當信使,這都幾天了,信使早該回來了。而且瞧她們的臉色,若是沒有劉徹的赦令,現在的表情應該是非常恐慌才對吧,哪有閑情研究她!
“切,來財狗旺才不會像某些人一樣不顧我們的死活呢,他們早回來哩。”秋菊標準的不顧一屑。
陳嬌立即正色對菜花蛇道:“即如此,陛下那裏一定給了你們答複。既然陛下都不曾怪罪本宮,你這樣咄咄逼人是何意?審查本宮麼?”
“奴婢不敢。奴婢隻是想請殿下給奴婢們一條生路。”菜花蛇不亢不卑,她隻想提醒廢後,她們的命可也在她手裏捏著呢。
陳嬌這下也惱了,她身心俱疲地從長安回來,沒人問沒人管倒也罷了,畢竟她們不是她的人,可以她們的身份把她堵這裏算什麼?這是求人的態度嗎?當即不假辭色道:“本宮想你一定是求錯人了,你應該去求未央宮那個高高在上的人才對吧?”
冷眼四下一掃,馬上就發現了不對,母親派給她的姚女妊女呢?七藍呢?張憐兒呢?
趙女官不虧是從未央宮走出來的,心不跳臉不紅,微一側身道:“請殿下回宮歇息。”而後指著趙熾道:“憐兒家的,請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趙熾上前正待回話,陳嬌駐足道:“他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本宮就索性讓他看個夠。憐兒家的,你給趙女官說說你看到了什麼?”
趙熾很害怕的把頭搖成個撥拉鼓,眼睛閉得死死的,把那張臉扭曲得更加恐怖:“小的,小的什麼也沒看見。”
眾人看著他那張人神共棄的臉,心中那點旖旎的想法頓時蕩然無存。那張臉,她們看著都寒慘呢,莫不說是見識過人中翹楚的前皇後了。
沒腿的一拍手道:“這下可總算清楚啦。趙女官,可以將家嫂放出來了吧?”
什麼,她們被關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