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在夜店裏她最喜歡什麼,那應該是觀察周圍的人的行為動作了。夏瑞漫常常一邊偷偷望著角落裏一看就知道不是情侶卻把舌頭伸進對方嘴裏的男女,一邊想他們天亮以後又會是怎樣的人?是穿名貴西裝上班的老板?是送外賣的夥計?還是做事認真仔細的財務?想著想著,夏瑞漫好像突然明白了夜店的吸引力所在,隻有在這裏,人們才能脫掉白天所有的枷鎖,把人性中最本質卻又不得不努力隱藏的一麵顯露出來。走進這裏的一刹那,人與人之間的那層看不見的網突然不見了,不認識的人可以毫無顧忌地暢快談天,熟悉的陌生人突然變成了親密的朋友。可惜的是,這種變化隻在這裏發生並隻存留在這裏。
周五的晚上很快來臨,Fridaynight對所有倫敦人來說都有一層與眾不同的含義,它像周日對基督徒那樣神聖。不管功課還有多少沒做完,不管周一重要的演講是否準備好了,不管周六是否要早起去加班,所有的工作都應該停止,這是一周中最好的時光,這是放下所有枷鎖的時刻。夜色才剛剛降臨,整個城市瞬間換上了新裝,與白天完全不同的氣氛很快彌撒開來。走在街巷的人們,無一人不感覺到此夜的不同,每一個街頭的酒吧門前都站滿了手拿啤酒歡快談天的人,曾經隨處可見的憂鬱臉龐都裝上了笑容。
夏瑞漫跟Jo、Rosa和Lauren約好在她的房間先集合,然後再一起去酒吧找男生們。對於女生來說,不管有千萬個不方便,都要拉上一個或幾個姐妹一起出現在約定的聚集場所。當天晚上也很少各回各家,而會一起擠在一人的房裏把所有的自己的別人的八卦都吐出來。其實“前戲”和“後戲”才是整晚的高潮。
Rosa第一個到,比約定的時間還早5分鍾,這和夏瑞漫預想的到達順序一樣。Rosa是每節課都早早跨著包站在教室門口等上第一節課的那類人,Lauren永遠踩著點出現,而Jo往往都是老師開講5分鍾後低著頭溜進來。果然,第二個到的是Lauren。半個小時後,Jo才打電話來問從地鐵站出來後具體要怎麼走。這個大家早就料到了,遲到半個小時,在Jo的詞典裏和準點到達是同義詞,所以把約定的時間都調前了半個小時。
Jo出現時桌上的伏特加已被Rosa消滅了四分之一,這是她一貫的作風。Rosa一進夏瑞漫房間就從袋子裏拿出早準備好的伏特加和芒果汁,擔心夏瑞漫沒那麼多杯子,連紙杯子都買了。對真正的酒鬼來說,所在地點絕不會成為他們不喝酒的理由。夏瑞漫和Lauren都想等到了酒吧再放開肚,所以隻是做做樣子。Rosa倒也不需要人陪,一人自飲自酌也挺歡樂。
Lauren最近買了好幾件適合去夜店穿的衣服,人最怕兩件事,沒有選擇和選擇太多。Lauren在家對著鏡子瞅了半天也沒做出最後的選擇,幹脆把三件全都帶上,讓夏瑞漫她們幫忙看看。結果Jo、Rosa和夏瑞漫每個人喜歡的裙子都不一樣,最後Lauren不得不讓三人石頭剪刀布來做選擇。
女生們邁出家門總是艱難的,Jo到了以後,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四人終於出門了。雖然時間已經不早,街上還是人頭攢動,隨處可見蹬著8厘米高跟身著貼身短裙的長腿美女,倫敦城裏比白天裏的任何時候都熱鬧。四人裏Rosa和Lauren穿了高跟,夏瑞漫和Jo則以一貫的平跟作風出場。夏瑞漫的腳板自從在舞池受過細高跟的非人折磨後,從此放棄隻用腳掌著地跳舞的念頭;Jo則一直說自己平衡能力不好,穿高跟必摔無疑。
夏瑞漫一行人到達約定的酒吧TheWhiteLion時,Samuel、Sean等人早就到了。Samuel雖然不是亞洲人卻滿臉“亞洲紅”(AsianGlow),他開心地跟大家一一打招呼。在吧台排隊的Sean買好酒後也走了過來。
“你們幾點來的?”Jo問道。
“比你們早半個小時吧。”幾秒沉默後Samuel說。他和Sean都等著對方給出答案,而對方也等著自己回答。
“你們一起來的?”Jo接著問。
“不是,但剛好在門口見到。我們來的時候,Tom他們已經來了。”回答的還是Samuel。
大家又漫無目的地聊了幾句,話題很快轉向了學術問題。隻要有Samuel和Sean在,這是必然的結果。不過,這不是隻屬於他們的“習慣”,很多Woodlands的學生都有這個“通病”。剛走進Woodlands的party時能看到一個跟其他party沒什麼區別的場景:一小群人圍在一起,手裏拿著啤酒,開心地聊天。但走近一聽,卻會發現大家竟然都在討論寫申請實習的簡曆的情況和下周要交的論文題目。
夏瑞漫曾經有幾次試著改變這種局麵,但都失敗了。結果不是隨之而來的令人尷尬的沉默,就是短暫的八卦後又回到了原先的話題。這些學術問題對他們來說不僅僅是課堂上老師的提問,他們是真的對這些問題感興趣,與別人討論時的激動和喜悅是最真實的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