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潮,八百裏蜿蜒盤秦川旋,遁入茫茫夜。
鹹陽城東官道上,一輛豎著韓字大纛的馬車踏著暮色,逶迤而來。
百十名甲兵護衛左右,為首中年男子,身披精甲,手執長戟,頗為雄壯。
“大將軍,秦人連夜召使團入城,必定有詐!”
衛士接過韁繩,大將軍臉色不變道。
“秦人若要動手,何必等到今日!”
甲士露出畏懼之色。
“秦人無信······”
大將軍環顧左右,衛士趕忙閉口。
“等回到新鄭,重重有賞,如若多言,軍法從事!”
衛士轟然應諾。
“去看韓非醒了沒有!?”
甲士轉身徑直來到馬車前。
馬車中,一位儒生正抬頭望著窗外,儒生不過三十歲光景,氣宇軒昂,眉宇之間卻掩飾不住濃鬱憂傷。
甲兵揮手示意馬車停住,上前一步,踹開車門,朝車內掃視一番,冷冷道。
“大將軍讓你下車議事!”
韓非輕哼了聲,甲兵罵罵咧咧,甩門而去。
“嬴政要這個廢物作甚!”
這話被韓非聽得真切,白皙的臉龐略過一絲紅暈,卻沒有立即發作,隻是
掐指算來,齊孟穿越到戰國已經五天了。
短短五天,穿越者可謂出生入死,驚心動魄。
起初是在新鄭街頭討飯要錢的乞丐,直到被韓牧發現,送到長樂宮覲見韓王,最後被送往秦國做人質。
大起大落,跌宕起伏,如同拍電影一樣。
憑借曆史課堂瑣碎的記憶,韓非子對自己當下未來有了清晰的認識。
韓非,出身韓國貴族,十五歲遊學楚國,與楚人李斯拜於大儒荀子門下,研習法學霸道術,五年後,韓非學成歸來,立誌要改變弱韓麵臨的困境,卻不受韓王安的待見,甚至連韓王的麵都不曾見到。
後來秦國兵臨城下,迫使韓王交出韓非,韓非入秦議和,秦王對此人十分欣賞,正欲委以重任時,廷尉李斯建言說,山東六國的士子留在鹹陽,私心太重,不可輕信。
於是找借口將昔日同窗囚禁鹹陽獄中。
再然後,等到嬴政想起重用韓非子時,韓非子早已經死了。
韓非子的一身,可謂悲悲催。
齊孟穿越過來的時候,正是韓非子踏上入秦之路的前夕。
在齊孟看來,入秦是死路一條,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他都不想死,所以,他嚐試著逃亡。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管逃到哪裏,齊孟總能被人抓回到。
回到命運的軌跡上。
他不知道秦王給韓國下了死令,如果他們不交出韓非子,秦軍便要屠滅新鄭。
不知道嬴政為何如此鍾愛韓非。
齊孟坐在馬車裏,閉上眼睛,默默接受現實。
《分割線》
鹹陽城就在眼前了。
高聳的城郭仿佛蟄伏的巨獸,露出鋒利的利齒,隨時要將闖入者撕碎。
馬車停在護城河前。
城頭紮滿火把,亮若白晝。
韓國甲兵立於河岸,默默等待著。
半月前,秦人不宣而戰,攻克韓國五城,兵臨新鄭。
秦人遺書與韓王,十日之內,見不到送韓非,大軍屠滅新鄭,雞犬不留。
秦國為何召見韓非子?
這個問題縈繞在韓牧心中,久久不能解決。
韓國君臣無心琢磨秦國的意圖,秦軍兵臨城下,完全可以破城滅國,主動提出議和,已經讓韓王大喜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