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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錦儀還記得那是在掌門人隻身返回峨嵋的一個月後,一直不理俗務潛心練功的掌門人忽然召見派中弟子,說是有關係門派興衰的重大決定宣布。貝錦儀隨著同門匆匆趕往正殿,入眼便見著著一身簡樸短打的宋青書正立在掌門人的身旁,不由微微一怔。她還記得在半年之前,宋青書來峨嵋打探掌門人行蹤時的模樣,好似明珠在側光華耀目。如今再見,他不但黑了瘦了,以前那副身為名門弟子的風流自賞更是蕩然無存。眉宇間刻著深深的鬱氣與疲憊,好似一條被主人趕出門來,許久未曾吃過一頓飽飯,又不曾好好睡上一覺的野狗。
見到宋青書,一眾同門的麵上皆有些不好看。不過是兩個月前,武當派已將宋青書弑殺師叔、欺師滅祖的罪行通傳武林,宣布將他逐出門牆。這等喪德無行的小人出現在峨嵋派,難免汙了峨嵋的清靜。而待掌門人將她準備將宋青書收錄峨嵋門下的決定當眾宣布,更是滿場嘩然,反對聲此起彼伏。
然而掌門人雖說年紀尚幼,性子卻是頗為堅毅,眼見她冷下臉來似乎是要出言嗬斥,一直沉默不語的宋青書竟在此時忽然做聲。隻聽得他緩緩言道:“芷若,我是武當弟子,絕不能改投別派。”
貝錦儀不知宋青書這一句究竟是言出肺腑還是隻為掌門人解圍,可他顯然不懂女子心思。我瞧不上你是一回事,你瞧不上我卻又是另一回事!他一語既出,同門師姐妹幾乎沒把他罵地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可他卻隻要緊了牙關不肯點頭。
掌門人自幼深受師父賞識寵愛,宋青書又一向對她千依百順,見他不肯答應歸順峨嵋,掌門人自然十分惱火,隻冷聲言道:“你如今早已不再是武當弟子。”又道,“你若不肯拜入峨嵋門下,我是絕不能傳授你峨嵋派武功與《九陰真經》。”
聽到《九陰真經》這四個字,正殿內登時一靜。掌門人歸來後不久,便已當眾宣布師父臨終前將失傳已久的《九陰真經》傳授予她。這《九陰真經》乃是武林中至尊絕學寶典,掌門人能夠坐穩掌門的位置,也多半仰賴《九陰真經》之功。不想她竟答應將《九陰真經》傳授給宋青書?哪知宋青書麵沉似水瞧不出半點喜怒,依然搖頭。
掌門人見他好似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不由更是焦躁,隻恨聲道:“當初你在丐幫還不是低頭受了那六袋弟子……”掌門人話說半截,宋青書忽然仰頭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隻這一眼,掌門人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貝錦儀心中正覺詫異,隻聽得宋青書又道:“芷若,我什麼都能依你,唯有這一件事……不行!”他這一句說得平靜又冷淡,甚至還隱隱有些嘲諷,貝錦儀卻是忍不住微微一歎。
就這樣,宋青書隻這麼身份不明地在峨嵋派客居下來。貝錦儀與掌門人私交不錯,不久便問出了留他在峨嵋的真正緣由,原來掌門人竟曾親口答允他,待得殺了張無忌,洗雪棄婚之辱,便即下嫁於他。以此為條件,哄得宋青書為峨嵋出力。宋青書對掌門人的一念情癡貝錦儀自是心知肚明,隻是她見掌門人對張無忌由愛生恨如癡如狂,一顆心牽牽念念隻是張無忌,又哪裏還容得下宋青書呢?
他三人之間的愛恨情癡,貝錦儀無能過問亦無心過問。她入峨嵋多年,武功平平,不過混日子而已。如今掌門人一心揚眉吐氣振興峨嵋,日夜督促弟子加緊練功,貝錦儀輩分雖高,資質不高,顯然頗為辛苦。那日她一人在清音閣外練習劍法,有一式劍招如何都使不得法,正一籌莫展,宋青書竟碰巧經過,隻隨意掃了她一眼便道:“震四巽五。”
隻因宋青書不曾拜入峨嵋派門下,平日裏弟子練功他都主動回避,如今聽他提點,貝錦儀卻是有些半信半疑。怎知按他的指點試著演練一遍,這劍法果然使地流暢了許多。貝錦儀見獵心喜,又忍不住多問了兩句。有些招式需宋青書跟著練上一遍才能說出要點來,可更多的卻是貝錦儀方一問出口,他便已得知問題所在,一針見血直指要害,貝錦儀習武多年所累積的藩籬塊壘輕易便被他一語道破,心中隻覺豁然開朗。
兩人正聊得投機,不想竟被靜迦、靜慧、靜念等幾位師姐撞個正著,誤以為宋青書偷師峨嵋派武功。貝錦儀不想宋青書被人誤會,百般解釋,靜慧卻隻冷笑著道:“貝師妹,你年紀尚幼,哪裏知道這人心險惡?能做下犯上弑叔這等惡行的小人,偷師幾招武功還不是輕而易舉?”
靜慧師姐此言一出,宋青書尚未有何表示,貝錦儀已是麵紅耳赤,自覺無地自容。打人莫打臉,罵人不揭短,靜慧師姐這句話的確太過了!宋青書轉身要走,可終究還是被靜慧師姐扯住鬧到了掌門人的麵前。貝錦儀一力為宋青書澄清,可一眾師姐妹竟是誰也不信她。或者說,竟是誰也不信宋青書。最終,掌門人隻無奈歎道:“宋少俠,你雖客居峨嵋,可終究非我峨嵋弟子。門派之別,你心中有數,平日言行舉止,還請稍稍避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