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明明有助理卻親自來請她,倒是誠意十足。
安水因將名片翻到背麵,是一串手寫的電話號碼。
晚上回家和阮雙打電話說起這件事,阮雙在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去彈琴,是因為莫弋嗎?”
安水因不知道如何對好友傾訴自己的心情,她和莫弋之間是一筆爛賬,爛到沒法說清楚的地步。
見她不說話,阮雙歎口氣:“你們一直對分手的原因守口如瓶,當年你爸媽去世後,究竟怎麼了?”
阮雙是十分體貼的人,即使麵對她最最親密的愛人,也不會說些越過底線的敏感話題。當年安家的事情鬧的那麼大,她都不曾明確的問一句,她對安水因的安慰是無聲的陪伴和支持。安水因遠遁美國的五年裏,她亦不曾對他們分手的事情有過好奇和質疑,今天竟然就這樣隨意的問出口了。
安水因沉默一下,緩緩講述了當年的事情。
那時安波的案情已經基本穩定,不會判死刑,但要吃很多年牢飯。安水因知道父親犯下如何多的罪孽,她是出於私心才將結果努力到如今的程度,可是對於那許許多多被安波害過的人來說,死刑恐怕都不能減輕他們的痛苦。安水因收到肯定消息,安波頂多判個死緩。那天她和莫弋在一起,兩人從給她消息的人那裏出來後,發現此刻的位置距離市府大院十分近。莫弋看看毒辣的日頭,心疼的摸摸她被曬的通紅的臉說:“到我家休息一下吧,日頭下去再回家。”
孟伊楠這個時間在睡覺,安水因出門前,莫弋派去照顧她的護工已經到了公寓。安水因猶豫了一下,同意了莫弋的建議。她原是想著,在安波的事情上,莫家父母幫了不少忙,如果他們在家就好好謝謝人家,如果不在家,等到審判結束她也要正式等門拜訪。
她隨著莫弋進了大門,在玄關處看見莫家父母的鞋子,那時候她清楚的記得自己調整了一個甜美微笑的表情,打算熱情而感激的對兩位長輩道謝。她還沒來得及提出請求,就聽見了來自書房的爭吵聲。
莫弋的母親辛媛和父親莫軍激烈的爭執著,竟然沒有聽見玄關處的開門聲。
安水因和莫弋對視一眼,莫名其妙的向書房走。剛想敲門,就聽到一聲嘩啦的破碎聲,大概是有人打碎了一個茶杯,隨後是莫軍憤怒的咆哮:“你這麼做難道不怕遭天譴嗎?!”
印象中的莫軍是個寬厚溫和的人,和莫弋的性格十分像,安水因從不知道那位和藹的長輩也會這樣聲嘶力竭的喊叫。
反觀一向強勢霸道的辛媛卻隔了很久才說話,語氣中充滿了冷淡和諷刺:“天譴?我這算為民除害了,遭什麼天譴!真正該遭天譴的是安波!”
聽到父親的名字,安水因驚的渾身一僵。安波身居高位的時候,一直被所有人敬仰甚至懼怕,包括未來親家母辛媛。她還記得兩家父母聚在一起商量她和莫弋的婚事時,辛媛是如何低微討好的替自己的丈夫在安波麵前謀求一個更高的職位。
這真是一個捧高踩低的社會啊,一直以為在背後幫忙的莫家父母,竟然是用這樣的語氣提起她的父親。安水因想生氣,卻發現自己完全沒有憤怒的力氣。莫弋在身側握住了她的手,另一隻手想去敲門。安水因側頭看他,他的表情緊繃僵硬,夾雜著難堪和惱怒。她製止了他敲門的動作,輕聲說:“讓我聽完。”
多年後,當她在美國,他在澳大利亞的時候,有無數個他們輾轉反側無法成眠的夜晚,都曾後悔當初的那個瞬間。安水因後悔自己說的那句“讓我聽完”,而莫弋後悔自己沒有阻止她聽下去。
“什麼為民除害!你少說的這麼冠冕堂皇,你在安先生的案子後麵搞的那些動作,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嗎!”莫軍已經氣到極致,話中帶著急促的喘息。
莫弋感到被自己握著的安水因的手,狠狠的顫抖了一下,然後便僵住了。
辛媛冷笑一聲:“我為了什麼?我還不是為了你!安波比你年輕,比你有背景,比你心狠手辣不擇手段!如果他不死,你什麼時候有出頭之日。”
“放屁!”莫軍憤怒的破口大罵:“安先生的案子就算再怎麼幫忙,他也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了,安家已經徹底倒了,你為什麼要落井下石!你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都不會良心不安嗎?你讓我們兒子怎麼麵對水因!少借著我的名義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傷天害理?我和安波比起來,誰更傷天害理啊?我隻不過在他落馬後踩一腳順便把你扶上馬而已,別說的像我殺了他似的。至於咱兒子,天下好姑娘多的是!”
門外的安水因和莫弋,猶如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下,許久回不了神。房內的莫軍還在拚命的譴責妻子,屋外莫弋已經抬手敲了門。
爭吵聲戛然而止,莫軍呼啦一下打開門,看見安水因和莫弋的時候,辛媛和莫弋都狠狠的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