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說是個好主意,既安慰了亡靈,又不耽誤演出,兩全其美。可誰來演這兩折戲呢?《祭靈》柳教師肯定會,張苞、關興倒還好配,可誰演黃忠呢?按照行當應屬大寶的角色,雙寶也還能演。但他們一時能學會嗎?按說《雪梅吊孝》最合適,齊翠花也會,但她願意演嗎?
柳毅來了,當紅富貴把這些計劃說出來的時候,他卻堅決反對他演《祭靈》。他的理由不是嫌累,也不是擔心沒有人配戲,而是不適合演這個戲。原因是,劉備祭的是關公、張飛兩位功臣猛將,而蕎葉兒隻不過是一個像草芥一樣的鄉村婦女,哪有皇帝祭農婦的?萬萬使不得。
張百旺一聽似乎有幾份道理,就睜圓了眼睛向著齊翠花笑了笑,說:“這就看嫂子的了?”
齊翠花鼻子“哼”了一聲,挖了張百旺一眼,淡淡地說:“嫂子嫂子?你是想看嫂子的笑談是嗎?嫂子就那麼賤嗎?”
張百旺還是笑著說:“演戲哩,又不是真個吊孝哩?”
齊翠花說:“我不演,我不會演!”
紅富貴一看妻子態度堅決,他知道她還對蕎葉兒教唆一幫娃娃夥兒編順口溜損她的事耿耿於懷,就給張百旺擠了擠眼睛,然後說:“讓三寶演秦雪梅,三寶好像一天支支吾吾地唱這一段戲哩。蕎葉兒又是他的嬸子,他跟立貴的關係也好,他唱這出戲再好不過了。”
大夥兒嚷來嚷去,決定由三寶演《秦雪梅吊孝》,其他戲按照柳毅的意見定了《遊龜山》全本,《轅門斬子》一大折,再加了幾個折戲。田雲山和楊延景兩個重頭角兒當然都由他自己擔任。
這麼重要的角色,那該付出多少出場價?紅富貴試探著提了出來:“柳老板,這兩個角色可是不輕哩,你要個價,看得多少出場價?”
柳毅說:“現時不談這個,演完了你們看著辦,我柳毅不會在這事情上斤斤計較的。”
張百旺一聽話不利索,就說:“柳老板,咱哥們辦事可不能馬馬虎虎,還是要先小人後君子,人情和錢財分清,老兄還是開個價吧?”
柳毅說:“我還是老話,你們看著辦。你們能瞧得起我,咱們就熱熱鬧鬧幹一場,如果老在門縫裏瞧人,咱們就從此拉倒……”
陳潤年連忙說:“就按柳教師的意思辦,好好合作,免得傷了和氣。”
在張鎮堡最後的一場戲,演的還是《鍘美案》。大夥兒知道八裏鎮請戲的消息,都很興奮,鼓足了勁,《鍘美案》又是演了幾場的熟戲,紅立貴和柳毅的加盟,演出比前幾次都成功,戲班子和東家都高興。
同八裏鎮商量好,明日中午時分他們派拉拉車來接戲箱和演員,戲班子就不能回紅城子,隻在張鎮堡等著。陳潤年就對紅富貴說:“他舅,咱們二十來號人馬,戲演完了,眼睛白鼓鼓的呆在人家家裏,吃人家張鎮堡的飯,能行嗎?”
紅富貴說:“咱們定了鄖麼多新排的戲,還哪有閑坐的功夫?”
陳潤年說:“對是對著哩。人是閑不了,但總不能吃上人家的飯,在人家地盤上給咱們排戲麼?如今這年頭,家家都把吃的比金子還看重,誰家能讓別人吃閑飯呢?”
紅富貴說:“哪咋辦?給人家出夥食費?”
“那也能成。”陳潤年說,“可我總覺得差竅著哩。依我看,咱們再唱一場戲,不要收人家的戲價,送他們一場戲。八裏鎮的車來了,他們高高興興打發咱們走。”
紅富貴說:“好是好,可該演的戲都演完了,有的戲還演了兩場,再演啥呢??”
陳潤年說:“你看你,還當戲團長哩,連這一點辦法都沒有?再挑幾折拿手戲重演。他們總不能白吃棗兒嫌核兒大麼?”
紅富貴一拍大腿說:“這倒是個好主意,那旺子、翠花他們同意嗎?”
陳潤年說:“我想他們應該同意。你是班頭,你要拿主意,不能聽他們雞一嘴鴨一嘴地亂嚷。”
《鍘美案》演到《後三對麵》一場時,又貼出了戲報:明天午場答謝演出精彩折子戲《斷橋》、《櫃中緣》、《殺廟》、《花亭相會》。
夜戲散了,王蘭香跟隨齊翠花來到了住戶張全民家高房上。吃夜幹糧的時間,紅富貴、張百旺兄弟二人偕同王蘭香、齊翠花妯娌二人,四個人又說又笑,邊吃邊談論明天的演出和到八裏鎮的事,說著說著不覺時辰大了。齊翠花就給紅富貴使了個眼色,然後對張百旺說:“旺子,蘭香兒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兩口兒先到高房上說一陣話,我跟你富貴哥再商量商量一些事。”說罷詭秘地一笑。
紅富貴會意,就說:“旺子,弟媳婦來了,白天忙著沒有招呼好,這會兒有時間,你就跟弟媳婦多待一陣子,不要讓弟媳婦空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