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棄婦是個哀傷的頭銜(1 / 1)

我已經成為一個棄婦。周圍所有人的目光告訴我。

離婚以後,尤其周偉民風風光光重新結婚以後,何韻詩就不得不接受“棄婦”這個哀傷的頭銜。她知道周偉民為什麼要那麼高調地結婚,可是他知道嗎?他這樣做加重了她的悲劇色彩。他的二次結婚越高調,她的悲劇色彩就越濃。這叫反麵襯托。就像白襯黑。何韻詩著著實實地被反襯得灰頭土臉。大家都認為她至少一年不會再露出笑容了。

在這種氛圍下,何韻詩覺得應該把自己變成一隻蚯蚓,終日生活在不見天日的泥土裏。她當然不能變成蚯蚓,她還得咬牙做人,但不能像以前那樣做人了。從今以後,她不能在眾人麵前大聲說話,不能再風風火火來去如風,步伐不能再鏗鏘有力,更不能動不動露出牙齦大笑。在找到幸福之前,要低著頭走路,不要像以前那樣,高高地挺胸抬頭,目光如炬,旁若無人。

何韻詩照著鏡子,看自己用新的方式走路,聽自己發出的哀傷的聲音。她轉過頭對趙世傑說:

“溫暖的同情讓人想哭。”

趙世傑站到她身旁,望著鏡子裏麵的何韻詩。她明顯地消瘦了。他心裏一疼,用胳膊攬住了她的肩膀。

何韻詩喉嚨發堵,她在一瞬間產生了伏在眼前這個男人的懷裏好好大哭一場的想法。可是她忍住了。以前她在他麵前從不克製。自從離婚以後,她即便在他麵前,也變得隱忍起來。

“其實他對我並不好,他心裏隻有你姐姐。我為什麼還要這樣難過?”

趙世傑隻是望著她。他心裏在說:是挫敗感把你變成這樣。

“難道我還愛著他?”

趙世傑看著鏡子裏的她,說:“也許吧。對不在意自己的人,人會產生征服的欲望,還把這種欲望當成愛情,得到他的心以後,就不再稀罕。你始終沒有得到他的心,所以你始終覺得自己在愛他。還有,人總是忘不掉讓自己受傷的人。”

何韻詩苦笑了一聲:“也許你說的是對的。從一開始我就抱著和你姐姐競爭的心態。到頭來,我還是失敗了,可以說是一敗塗地。你姐姐倒變成了他心中的愛情圖騰。”

趙世傑聽到她的語調越來越哀傷,更緊地摟住她的肩。何韻詩卻掙脫了。

“趙世傑,你不要對我太好。我現在很脆弱。”

他迷惑地望著她,一時沒有完全聽明白她的話。

“我真是羨慕你。人不如不結婚。即使是不完美的婚姻解體,也會給人帶來深深的痛感。”何韻詩又說。

電話響了。何韻詩去接。是小強爸爸打來的。他問她考慮得怎麼樣了。

何韻詩說:“我覺得我倆不合適。”

小強爸爸似乎有點意外:“沒什麼不合適啊。你看,你是一個文化人,我是一個成功的企業家,咱們加在一起,就是精神加物質。真正的和諧小康家庭。”

何韻詩說:“問題是,不能這麼簡單相加的,這不是做小學算術的問題。我們,各方麵的懸殊——”

小強爸爸打斷她的話:“草公雞和洋母雞談戀愛也是蠻有意思的。”

聽他這麼一說,何韻詩知道他是辦什麼場的了。

“你們文化人就喜歡虛的,不喜歡實的。把簡單的問題搞複雜。要是你們整天對著牲畜,就不會想太多了。哎,何老師,我勸你還是不要這麼清高。清高隻會錯過機會。我這個人嘛,雖然沒有潘安之貌,但是想找女人還是挺容易的。二十歲的小女孩也能找到。”

何韻詩不耐煩了。她說:

“你說錯了。我這人一點都不清高。我不喜歡虛頭巴腦的東西,跟你一樣,喜歡真金白銀,可是你能做到嗎?”

小強爸爸興奮地說:“隻要何老師提出來,我保證滿足你的一切要求。”

何韻詩在心裏冷笑一聲。她說:“好啊,夠爽快!我的要求其實並不高。你仔細聽著。一、把你所有房產證上的名字換成我的,有幾套換幾套;二、把你養雞場的法人代表換成我;三、把你銀行存折裏的錢全轉到我的信用卡上,有多少轉多少;四、把你的寶貝兒子小強送給你前妻撫養,永遠不要在我麵前出現;五、把周晟軒當成你的親生兒子,送他去國外讀書。一切費用由你出。”

那邊傳來滴滴滴的聲音。掛機了。何韻詩哈哈哈笑得流出了眼淚。趙世傑問是誰。何韻詩氣喘籲籲地說:“一個養雞的。他一定在那邊氣得直發冷笑。”

趙世傑對何韻詩說:“這才像你原來的樣子。多好。”

何韻詩苦笑,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回到原來了。現在即使她身處喧囂鬧市,也隻覺身在深山古刹。那種透心的清寂怎麼也擺脫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