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3)

女兒回了家,照常幫著母親做這做那,可與當初幾次回家不同:話語少了,不再有爽爽朗朗的那些笑容,不再有快快樂樂的那些話題,也不再講述學校發生的那些新鮮的事情,連與小外甥們的逗笑也顯得那樣勉強。閑下的時候,她就坐在房裏悶悶地發愣,像有萬般的心事。

母親的心惴惴的,不明白貞兒是怎麼了。

入夜,母親忙完活,進到房中,隻見貞兒坐在桌前,枕著雙臂伏在桌上。她以為她睡著了,就喚她上床睡去,哪知抬起頭來的她,竟是淚眼朦朧。

母親著慌了,“貞兒,你這是……”她將女兒擁在胸前,用手為女兒抹去淚水。“快告訴我,遇上什麼不順心的事了?”

女兒用憂傷的聲調說:“媽,我……我沒什麼,是小玉她……”

“小玉?哪個小玉?”

經女兒提醒,母親才想起來,女兒說過,與她同房住的一個叫王桂芳,一個叫馬小玉。瞧自己的記性!

“小玉她怎麼啦?”

女兒泣訴馬小玉的不幸遭遇。母親一邊聽一邊不住地歎氣。

說完,女兒問母親:“小玉該怎麼辦,難道她就得跟那個男人過一輩子麼?”

母親歎著氣,說:“一個女人,能怎麼樣呢?怕是注定了的命,讓小玉遭這罪呢。”母親並不能解開女兒心中的疙瘩。

下一個周末,唐義貞沒有回家,她讓人給家裏捎信說,她留在學校過星期天,陪陪馬小玉和王桂芳。

是的,馬小玉周末變得不想回家,回自己那可憐又可恨的父親家,她感到索然無味。回債主家麼,她從來就沒有把它當作自己的“家”,以前去也是不得已。自從受到債主兒子的騷擾後,每每想起那情景,她就既惡心又恐懼,夜裏還常常做惡夢。她怕去那個“家”了。

馬小玉和王桂芳,都是某種意義上的“有家難歸”的人。

因此,每到星期六,看到家在武漢的人歡天喜地地回家去與家人團聚,在她倆的眼神中,有羨慕,也有孤寂。唐義貞每逢回家時與她們說再見時就會從她們的臉上和眼睛裏讀出那一種神色。星期天對她們來說,是冷清的、無聊的、漫長的。她們甚至害怕星期天的到來。

這個周末,唐義貞不忍看到她們的冷清和孤寂,毅然決定放棄回家與家人團聚的機會,留在學校與她倆一起過星期天。她沒走,這個房間就不會出現空缺。多一個人,也就多一份熱鬧。況且,在她們三人之中,盡管唐義貞的年紀最小,但王桂芳和馬小玉都把她看做是她們的主心骨。

對此,馬小玉和王桂芳是多麼感激呀!

又一個星期六,唐義貞把馬小玉和王桂芳帶回了自己的家中。

這個星期天她們確實過得很愉快,愉快中就暫時忘記了一切的煩惱。

唐義貞還發動同學們捐助馬小玉,使馬小玉不靠債主家的資費度過了後半個學期,寒假和春節馬小玉也是在唐義貞家中過的。

馬小玉長期不回家,其間債主催馬小玉父親來過學校幾次,要小玉回去。馬小玉在大夥的支持下,性格堅強起來,回答他父親:死也不去債主家!

唐義貞想用各種方式來幫助馬小玉,但她的力量是那樣弱小,終究不能改變馬小玉悲慘的命運。

春節後開學,一天,正上著課,馬小玉被她們班的責任教師從課堂上叫了出去。直到下課,再不見她回到課堂來。

唐義貞和王桂芳心存疑惑,下課後急忙往宿舍趕。宿舍裏卻不見馬小玉的身影,隻有她的桌子上留下的一張字條,從筆跡看寫得很匆促,上麵寫著:

父病重,我回去看看。

是誰來學校告訴馬小玉她父親生病的?後來從責任老師那裏才知道,來學校傳信的是一個曾在馬小玉父親鋪子裏當過一陣夥計的男人,馬小玉說認識。他說馬小玉的父親突然病了,且病得不輕,故托了他來找馬小玉。責任老師就讓她跟他回去了。

唐義貞和王桂芳這才放下心來,並想,雖說這個當父親的對女兒很狠心,但既然病了,不管怎麼樣,也得回去看看的,他畢竟是小玉的父親呀!

一個星期過去了,馬小玉沒有回來,也沒任何消息。

莫非是她的父親一病不起,她得留在家裏照料?

又一個星期快過去了,馬小玉還是沒有回來,也還是沒個信息。

不對呀——唐義貞和王桂芳心裏有些著急,並且又升起了疑團——人不回,為什麼連信也不透一個?

她們與幾個同學商量著星期天去馬小玉家看看是怎麼回事。就在這時候,傳來一個晴天霹靂:

馬小玉死了!

這個星期天,唐義貞、王桂芳等幾位同學來到了江邊,她們沿著江岸踽踽而行。早春的江風裹挾著霧氣呼呼地刮著,冷嗖嗖地吹拂著她們悲戚、肅穆的臉龐。江水拍打著堤岸,發出沉悶的聲響,如同她們心中的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