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柳啼鴉,驚風驅雁。
心情沉重,火鳳凰就像能感知一樣,帶來的虛境,統統是蕭瑟衰敗。
桉朵兒坐在火鳳凰背上——當然,在她眼裏,是個茂林環繞的懸崖。就是上次東之月與她編發結的那個懸崖——心情愈加灰暗。誠然,火鳳凰懂得襯托意境,是個了不起的品質。但此時,她多希望火鳳凰能帶她看看花紅柳綠的世界,最好再有一群沒穿上衣的,身材令人噴血的少年郎在沙灘或山野嬉戲。
她在經曆了最初的果決之後,就陷入噬骨的倉皇無措。
她擲地有聲地告訴東之月——回幽笛穀,蘇葉會有辦法。但是,蘇葉會有辦法,嗎?
萬一蘇葉沒辦法,她不是騎虎難下?她明明知道,在這問題上,是千不能萬不能吹啊!
但是不回幽笛穀,又能怎樣呢?真讓煙行雲舍命救天玥?她已在心裏認定,煙行雲就是爹爹,盡管鬼才知道,爹爹怎麼跑到神荼島當教主,爹爹怎麼為了一個下落不明的女子一心求死。
煙行雲如果就此死了,那是個什麼邏輯?那就是說,她這次一出幻境,就會迎來哥哥淵雲的訃告——
“小妹啊,爹爹他老人家去了!”
“啥,什麼時候的事?”
“聽別人說,是十幾年前的事,離你出生還有好幾年。”
“……”
這是怎樣扭曲的畫麵!
如果這一幕太反自然,那麼就會變成另一幕。她一隻腳剛踏出幻境,淵雲的劍就架到她脖子上——
“對不起,小妹,你非消失不可。”
“啥?為啥?”
“因為爹爹他老人家在你出生前幾年就死了。”
“……”
桉朵兒抱緊膝蓋,縮成一團。
其實她沒這麼想。在煙行雲這件事情上,她沒怎麼考慮過自己。她不能讓煙行雲死,也就是說不能讓爹爹死,僅此而已。
腳步聲由遠及近,好聽的節律。東之月默然坐到她身邊。
桉朵兒心底一緊,忍不住問:“天玥怎麼樣了?”
從聖哲殿出來時,天玥已陷入昏迷。當時的東之月,若不是桉朵兒竭力勸慰,怕真會一顆心碎成粉末。誰都有脆弱的一麵,連東之月也不例外。
這麼長時間,東之月都在竭力穩住天玥。緊張時刻,竟能分身出來看看桉朵兒,讓桉朵兒既受寵若驚又不可思議。
聽桉朵兒問,他微微點頭,應道:“還好。”
桉朵兒張張嘴,卻不知說什麼。
就聽東之月問:“你對那煙行雲,好像憐憫得很。”
桉朵兒更不知該說什麼。
厚雲彌漫蒼穹,亂葉瀟瀟紛揚於天際。東之月盯著夜幕深處明滅不定的幽光,突然說:“那個女子,你知道是誰?”
桉朵兒驚得幾乎跳起來。
東之月在煙行雲麵前隱藏得滴水不漏,哪怕以天玥的性命為威脅,也依舊故我。此刻卻肯對她說實話。
桉朵兒的耳朵頃刻豎起來。
但東之月臨場卻賣起關子,半眯起眼,問桉朵兒:“你先告訴我,那女子長得像誰?”
桉朵兒的心猛烈跳了跳。
這就是一開始令她詫異的問題。從東之月展開那副畫,她心裏就狠狠一揪,不僅詫異,還伴隨不可名狀的恐懼。
那女子,其實長得真像……真像……
她蒼白著臉,對東之月喃喃道:“長得,嗯,貌似,跟我有那麼點像。”
那女子,長得跟她桉朵兒真像!
這事兒越想越詭異。
東之月果然點頭:“不錯,真奇怪,怎會跟你如此之像。我第一眼看見你,就覺得不可思議。”
桉朵兒愕然道:“所以,你真的認識那女子?”
東之月定定看了她片刻,再次點頭:“認識。不僅認識,還相當親密。是我一生所愛。”
桉朵兒的呼吸都快停止,等著東之月接下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