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環視屋子裏的陳設,掛衣櫃、床頭櫃、電視、空調、衣架,柔和的燈光下一切都預示著一種溫馨和曖昧,這應該是一對夫妻或者情人所應該擁有的環境,我聽見自己的心開裂的聲音。
馬路上已經有掃帚掃地的聲音。
間或有汽笛傳來。
時間飛快地溜走。
百越說我真想拉住時間的手讓他還停留一會兒。
我茫然地看著天花板。
酒店,從來隻是一個旅人的繹站,盡管房間裏具備了一個家所應有的一切基本設施,但是,在這個打開門就能看到的白色的床單、白色的棉被、用帷幔遮住的窗子以及室內所有的陳設都一樣的地方,人是不會有什麼歸屬感的。我突然傷感的想。
然而,是不是隻有在這樣一個毫不帶情感色彩的地方,才更適合理智地談一個飽含感情的話題?才更適合去冷靜處理在心底留存的一些感傷?
在這個地方,愛情是如此美妙,心,卻是如此憂傷。
黑格爾說:“愛情確實有一種高尚的品質,因為它不隻停留在性欲上,而且顯出一種本身豐富的高尚優秀的心靈,要求以生動活潑,勇敢和犧牲的精神和另外一個人達到統一。”
如果這樣來解釋愛情,那麼我與百越之間,的確應該是存在這種愛情的。
“愛情把理性和非理性、本能和精神美結合在一起……當一個人體驗到真正的愛情時,他就會表現出自我犧牲的精神和巨大的道德力量。”這是瓦西列夫說過的話。
百越展現給我的就是這樣一種愛。
百越於我隻有理性和精神美,他壓抑了非理性和本能,他的自我犧牲精神和道德力量讓我的熱情在他的理智麵前望而卻步。
我們起床。
這一夜,我們和衣躺了一夜。像八年前百越在我家裏一樣,百越抑製著自己的感情,百越坐懷不亂。那一夜,他抱著我的冰涼的腳揣在他的懷裏,用體溫護著我鐵一樣的雙腳,坐了整整一夜。
百越說:“時間太緊了,我什麼也沒給你買,這2000元你給孩子買點東西。”
我再三推辭,百越抱住我,將錢塞進我的荷包,他說:“所有的妹妹都是2000元,你也是我的妹妹。”
我不由分說地將錢拿開。
百越不由分說地將錢塞進我的荷包。
我們乘的士從帝王到龍口。我讓百越在星光大道的車上等等我。
我回家拿給百越東西,我給他送了一本精致的關於博鼇文化的郵冊,一個南海觀音開過光的護身符。我將護身符和2000元放在郵冊裏,我希望這枚護身符能保佑百越出行平安,2000元我希望他去給自己買一套深色西裝。另有海味算是鵬城的特產,對於會烹飪的百越來說一定能做出不錯的菜肴。
百越上車的時候,對我揮了揮手。然後他的眼睛始終看著前方,再沒回頭。
曉色中,星光大道上,百越離我而去。
站在風中,望著他匆忙而去的背影,晨曦中我淚流滿麵。
我第一次清晰地聽見心破裂的碎片掉落地下的聲響。
孤獨走向我的世界,撲倒於床,我失聲痛哭。
一定有什麼,是失去後永不再回來的了。二十多年來,我小心翼翼地關閉那本雖已翻開扉頁卻無法繼續讀下去的書頁,精心加固自己的鈣質不去叩那扇屬於他的心窗,我孤獨地默默地踽行在另一條坎坷的山路上,不問前程。可二十幾年過去,他的召喚又讓那些震顫人心的刻骨銘心的思念排山倒海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