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愛情與親情(7)(1 / 3)

說完,葛朗台上樓去他的密室了。娜農在樓下聽到他在上麵搬動、翻揀東西,走來走去,動作很輕。很明顯他不想驚動妻子和女兒,尤其害怕引起侄兒的注意。他瞧見侄兒的房裏還有燈光,早就低聲地咒罵過了。半夜,滿心惦念著堂弟的歐也妮好像聽到快要死了的人在呻吟,她認為這要死的人肯定是夏爾,跟她分別時他那麼蒼白,那麼無精打采,也許他自尋短見了。她連忙披上一件有帽兜的搭肩,想上去瞧瞧。先是從門縫裏射進來一道強光,嚇得她以為著了火,接著聽到了娜農沉重的腳步聲,她才放下心來,又聽到她在說話,還有幾匹馬嘶叫的聲音。

“難道堂弟被父親架走了不成?”她一邊想,一邊小心翼翼地把房門打開一條縫,既不讓門發出吱呀的聲響,又正好能瞅見樓道有什麼人在走動。忽然,她的眼睛碰到了父親的眼睛,雖然父親並沒有注意到她,也沒有懷疑有人在偷窺,可是她已嚇得手腳冰涼。隻見老頭兒和娜農兩人的肩頭扛著一根粗大的杠子,杠子中央一條繩索捆住一隻小木桶,很像葛朗台平時在麵包房裏做著玩的那種小木桶。

“聖母呀!怎麼這麼重呀,老爺?”娜農壓低聲音問道。

“可惜裏麵隻有一大堆銅錢!小心別砸倒蠟燭台。”老頭兒回答道。

這個場麵僅有一支蠟燭在照明,蠟燭放在樓梯扶手的兩根立柱之間。

“高諾瓦葉,你有沒有帶手槍?”葛朗台問他那位臨時保鏢。

“沒有,先生。老天爺!有什麼好怕的?不就是一堆銅錢嗎……”

“噢!不怕。”葛朗台老爹說。

“再說,咱們跑得快,佃戶們給你挑選了最精良的馬匹。”莊園看守說道。

“好,好。你沒有把我要去哪兒告訴他們吧?”

“我又不知道您去哪兒。”

“好。車還算結實吧?”

“這車,老爺您問這車?嗨!裝三千斤沒問題。您那些破酒桶能有多重?”

“噢,那我清楚!總該有一千七八百斤吧。”娜農說。

“別多話,娜農!回頭你和太太說我到鄉下去了,晚飯時回來。高諾瓦葉,快點兒趕,要在九點鍾之前趕到安茹。”

馬車走了,娜農閂好大門,放出狼狗,肩頭酸痛的她上了床,左鄰右舍沒人知道葛朗台走了,更猜不到他出門的意圖。老頭兒保密工作做得很到位。在這幢堆滿黃金的屋子裏,沒有人能看到一個銅板。上午葛朗台在碼頭上聽人閑聊,說南特接下許多船隻裝備的買賣,黃金價格隨之漲了一倍,投機商都湧到安茹來爭購黃金,老葡萄園主隻需向佃戶借幾匹馬,便載著黃金到安茹拋售,以此換回國庫券,等市價高出麵值以後,再用它來買進公債。

“我的父親走了。”歐也妮在樓上都聽到了。屋裏又恢複了一片沉靜,遠去的車輪聲漸漸消逝,在沉睡的索繆城裏不再回蕩。這時,歐也妮在心中先聽到一聲悲歎,然後耳朵也聽到了,從堂弟的臥室穿過間隔的牆壁傳了過來。一道如刀刃一般細的燈光從門縫裏射出,橫照在破舊的樓梯扶手上。“他心裏難受!”歐也妮心想,並上了兩級樓梯。第二聲悲吟已把她引到三樓的樓道,門半掩著,她推開房門。夏爾的頭歪倒在舊靠椅的邊上,筆已經掉落,手幾乎垂到地麵,他睡著了。他的這種姿勢使呼吸時斷時續,歐也妮嚇了一跳,她趕忙進去。

“他肯定累極了!”歐也妮看到已經封好的十來封信,心裏想道。她瞅了瞅收信人的地址:法裏—布雷曼車行,布伊鬆服裝店,等等。“估計他料理好事情之後,想早點兒離開法國。”她想道,目光落到兩頁沒有裝入信封的信上。其中有一頁信箋的開頭是這樣寫的:“親愛的安奈特……”這幾個字使她一陣眼花。她的心咚咚亂跳,她的腳仿佛已被釘在地板上。親愛的安奈特,他在戀愛,也有人愛他!沒有希望了!他信上寫些什麼?這些念頭穿過她的腦海,穿過她的心坎。她處處都看到這幾個字,甚至出現在地板上,一筆一畫都是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