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特·紐沁根太太說,“您還是不肯接受?您不肯接受是什麼意思,您了解嗎?這就是表示您懷疑我們的前途,不敢與我相結合。您怕有朝一日您會將我欺騙!假使您愛我,假使我……愛您,幹什麼您對這麼一點兒微薄的意思就不敢接受?要是您知道我是如何興奮地替您裝扮這個單身漢的家,您就不會再次推三阻四的了,馬上就要向我道歉了。您把錢存在我這兒了,我把這筆錢花得正正當當,不就得了嗎?您自以為胸襟寬大,其實並不是這樣的,還遠遠不如這些……(她看見歐也納發出一道熱情而又奮發的目光)而因為區區那麼點小事就扭捏起來。假使您不愛我了,那麼好了,就不要接受。我的命運就憑您的一句話。您倒是說呀!”她停止了一會兒,轉過來麵向她的父親說,“喂,父親,您教育教育他。難道他認為我對於我們的聲譽不像他那麼有所顧慮嗎?”
高老頭看著,聽著這場非常有意思的拌嘴,傻嗬嗬地笑著。
但斐納緊緊抓住歐也納的手臂又說:“真是一個孩子,您正走在人生的大門口,碰到很多的男人都沒法打破的這個關口,現在有那麼一個女人替您將這個關口打開了,您確退縮了!您知道,您遲早會成功的,您能掙一大筆大大的家產,看您那美麗的額頭,明明長了一副飛黃騰達的相貌。今天欠我的,等到時候不是可以還我嗎?古時宮堡裏的美人不是將盔甲、刀劍、駿馬,供給騎士們,讓他們以她的名義到處去比武嗎?嗯!歐也納,我此時此刻送給您的是現代的武器,是胸懷大誌的人不可缺少的工具。哼,您住的這個閣樓也夠氣派的了,假使和爸爸的屋子相似的話。哎,哎!咱們不是吃飯了嗎?您要讓我心裏難受是不是?您到是回答我呀!”她搖搖他的手說,“天哪!爸爸,您叫他來決定主意,如果不然我就走了,從此不再見他了。”
高老頭從恍惚中清醒過來,說道:“好,讓我來替你決定。親愛的歐也納先生,你不是可以向猶太人借錢嗎?”
“那是不得已而為之的呀。”
“好,就等你說這句話,”老人說著,把一隻破錢夾掏了出來,“那麼我來做猶太人。這些賬單是我付的,你看,屋子裏所有的東西,賬都付清了。也不是什麼大數目,最多五千法郎,這算是我借給你的。我不是女人,你該不會拒絕了吧。隨便寫個字做收據,將來還我就可以啦。”
幾顆淚珠同時在歐也納和但斐納眼中打轉,他們倆麵麵相覷,愣住了。拉斯蒂涅握著老人的手。
高裏奧道:“哎喲,怎麼了!你們不是我的孩子嗎?”
特·紐沁根太太道:“可憐的父親,您從哪兒來的錢呢?”
“嗯!現在問題就在這裏。你聽了我的話決定把他放在身邊,像是辦嫁妝似的買東買西,我就想:她要難為情了!代理人說,向你丈夫要回財產的官司要拖延到六個月以上。好!我就把長期年金一千三百五十法郎的本金賣掉,拿出這一萬五存了一千二的終身年金終身年金為特種長期存款,接年支息,待存款人去世,本金即沒收,因此利率較高。,有可靠的擔保;把剩下的本金支付了你們的賬單。我麼,這兒樓上有一間每年一百五十法郎的屋子,每天需要花兩法郎,日子就過得像親王一樣,還能有多餘的。我什麼都不用添置了,也不用做衣服。半個月時間以來我總是偷偷笑著想:他們該有多麼快樂啊!嗯,你們不是很快樂嗎?”
“哦!爸爸,爸爸!”特·紐沁根太太撲倒在父親膝蓋上,讓他抱著。
她拚命吻著老人,金黃的頭發在他腮幫上廝磨,他那張光彩突變的、眉飛色舞的老臉上滿是眼淚。
她說:“親愛的父親,您是一個真正的父親!天下在哪兒也找不出第二個像您這樣的父親!歐也納已經非常愛您,現在更要愛您了!”
高老頭有十年的工夫,不曾感覺他女兒的心貼在他的心上跳過,他說:“噢!孩子們,噢,小但斐納,你叫我高興死了!我的心要承受不住了。喂!歐也納先生,咱們兩清了!”
老人抱著女兒,發出發瘋似的蠻勁讓她大叫起來:“哎,您把我掐疼了。”
“把你掐疼了?”他臉色發白地說著,看著她,痛苦得不得了。這個父親擁有基督的麵目,隻有大畫家的筆下的耶穌遭受困難的圖像可以與其相比。高老頭輕輕地親吻他的女兒的臉,親吻著他剛才抱得太緊的腰部。他又笑嗬嗬地帶著詢問的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