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阿東和香蘭的結婚紀念日,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在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昔日年輕貌美的香蘭已經成了半老徐娘。也不注意自己的形象裝扮了,天天穿著一件黑布衫,把脖子圍得緊緊的。
阿東知道,並不是香蘭不願意打扮,實在是家裏經濟太拮據了。他是個蹬三輪的,掙錢不多,還要供孩子養老人。香蘭是個下崗工人,每月隻能領幾百塊錢的生活費。看看左鄰右舍的女人們,脖子上都戴著一條亮晶晶的金項鏈,香蘭在羨慕之餘,隻有把脖子圍得緊緊的。
本來結婚紀念日,應該到飯店裏撮一頓,可香蘭舍不得花錢,隻在家炒兩個小菜,香蘭炒菜的功夫,阿東就剝好一塊泡泡糖塞到了她嘴裏。香蘭特喜歡吃泡泡糖,沒事的時候就拿泡泡糖吹泡泡,她吹的泡泡又大又圓,常常把阿東逗得開心大笑。
飯做好了,香蘭就招呼阿東坐下吃飯。阿東突然說了聲:“慢!我送你一件禮物。”然後變戲法似的從身上掏出一條帶墜子的金項鏈。
“哇!金項鏈。”香蘭驚喜萬分,忙接過來戴到了脖子上。那個項鏈墜漂亮極了,圓圓的,上麵繪著一朵盛開的金菊花。這條金項鏈是阿東啃三月幹饃省出來的。
開心的香蘭給阿東送去一個甜蜜的吻,然後跑到鏡子前美美地欣賞了起來。看著妻子那高興的樣子,阿東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啤酒,咂吧著嘴笑了。
從那以後,香蘭再不穿那件黑布衫了,而是換了一件豔麗的低領服,把那條金項鏈充分地展現了出來。左鄰右舍都說她戴上金項鏈,氣質變得更高雅了,誇得香蘭合不攏嘴。
這天,香蘭正在臥室裏拖地,阿東突然跑回來說:“快,把金項鏈摘下來。”
香蘭不解地問:“摘下來幹什麼?”
阿東說:“咱閨女馬上就回來了。”
“啊,那個‘花錢精’要回來了。”
香蘭一向把閨女小鳳叫成“花錢精”,小鳳愛吃愛喝愛打扮,二十來歲的大姑娘了,卻不懂得心疼父母,一沒錢就問家裏要,大學四年,花了足足有十萬多元,現在畢業了,在省城打工,一月能掙一兩千,還是嚷著不夠花,前幾天還跟阿東要錢。阿東說,我一天到晚累得要死,掙的錢還沒你多,還要養活一大家子人,沒閑錢給你。小鳳就生氣了,幾天沒有往家裏打電話,今天突然跟阿東說,上午她要搭別人的順風車回來。
阿東害怕小鳳看到媽媽脖子上的金項鏈,以為家裏有錢,故意不給她錢花,那樣就會反目成仇了。
阿東手忙腳亂地從香蘭的脖子上往下取金項鏈,解開鏈扣後,一不小心,項鏈上的墜子突然從鏈子上滑了下來,阿東一下子沒接著,再往地上瞅時,卻怎麼也找不見了。臥室裏有床有桌子,估計不是掉到床下就是掉到桌子下麵了。香蘭急忙彎腰去找,先搬開桌子,仔細找了一下,沒找到。就讓阿東挪床,阿東看了看表,焦急地說:“算了,以後再找吧,閨女馬上就要回來了。”香蘭隻得作罷,上廚房給閨女做飯去了。
不大一會兒,小鳳真回來了,跟媽媽訴苦說,現在省城物價飛漲,她租的房子到期了,房東催她要房租呢,得幾百塊,如果不交,就要趕她走,她手頭真沒錢了,希望媽媽支援點。
香蘭皺著眉頭說:“我真是又想你又怕你,回回見麵,你都是要錢,你也老大不小了,咋恁不懂事哩,你看,我和你爸倆人一月才掙千把塊錢,還要供你弟弟上學,供你爺爺奶奶吃藥,哪裏還能節省下錢?你就別再擠兌家裏了。”
小鳳噘著嘴說:“我不管,反正不給我錢,我就不走啦。”
“你!”香蘭氣得揚起巴掌要打。
阿東怕她們母女為這點錢反目成仇,急忙打圓場說:“算了,我這還有點錢,先讓閨女用著吧。”
小鳳這才開心起來,摟著阿東的脖子說:“好老爸,等明天我掙大錢了,一定給你買輛奔馳。”
阿東苦笑著說:“好,好,還是俺閨女孝順。”
香蘭撇撇嘴說:“小鳳,你就使勁忽悠你爸吧,別說給他買奔馳了,你給他買輛機動三輪就行。”
小鳳跺著腳說:“媽,你可別小瞧人,將來我一定給老爸買輛奔馳。”
見女兒這麼有信心,阿東和香蘭對望了一眼,欣慰地笑了。
小鳳在家裏住了一晚就走了,小鳳一走,阿東和香蘭就把臥室的桌子和床全搬了出去,然後彎下腰,仔細尋找那個項鏈墜。可也怪了,找遍全屋,就是不見那個鏈墜,那個墜雖然不大,卻也值幾百塊錢啊。阿東和香蘭不甘心,又仔細地檢查了一遍,床下的破鞋、破書,一一翻遍,連掃出來的塵土也用手一一捏過,還是不見那條漂亮的鏈墜。
就這麼大一點地方,那鏈墜會掉到哪裏去呢?找到第三遍的時候,阿東灰心了,他明白那條漂亮的鏈墜是徹底不見了,阿東雖然也覺得有些心疼,到底是男人家,提得起,放得下,找幾遍後就不再找了。可香蘭卻不死心,依舊彎著腰去找,一直找到後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