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吉盯住孫總的臉,他突然明白了,孫總嘴上說由他來承擔,其實卻是說不應該由他來承擔,並不愚蠢的趙吉怎會不明白呢。
於是趙吉就說,孫總你放心,這事情是由我引起的,我知道我應該怎麼做。
孫總就意味深長地笑了。
調查組找趙吉談話時趙吉主動承擔了責任,他說這件事是我催孫總辦的,為了轉讓水泥廠這套設備,不得不買人家一些煤。
幫助下崗職工解決工作問題這沒有錯,但不能因此犧牲企業利益。調查組的人說。
這也談不上犧牲企業利益。趙吉說,劣煤摻在優質煤裏混著燒,這在係統內是相當普遍的現象,而且我們並沒有弄虛作假。
對於這件事我們會深入調查的。調查組的人說。
其實調查組在廠裏隻呆了三天,第三天頭上,調查組還沒有工作,就聽見窗外人聲滾滾,幾個人奔到窗前一看就傻眼了,但見院子裏黑壓壓擠著好些人,他們一個個踮著腳,揚著脖,眼睛全盯住這個窗口。這使調査組的人十分吃驚。
趙吉就在這個時候恰到好處地走進了調查組的房間,有人問他窗外是怎麼回事,他瞥了一下窗外苦笑著說,下崗工人們聽說要調查孫總,全都給他請命來了。
請什麼命?有人不解地問。
同意購劣煤是為了換水泥廠的設備,是為了解決他們的飯碗問題趙吉有些激動地說,現在孫總因此遭了調查,他們能袖手旁觀嗎?
屋裏正說著話,屋外就巳響起雜遝的腳步聲。緊接著有人破門而人,衝著調查組的人吼了起來。走在最前麵的就是老白,他凶著臉吼道,你們憑什麼調査呀?孫總和趙主席都是好人,就說咱趙主席吧,他費盡心機辦水泥廠還不是為了我們下崗工人嘛!
你別說我,別說我呀。趙吉說。
我不說你我說誰?老白來了強勁,越說聲音越大,誰對我們好我們就說誰。
調查組的人對眼前的情況顯然感到有些措手不及,麵對這麼多人他們不知說什麼才好。他們知道下崗工人的情緒都很惡劣,他們不想招惹這些人。好不容易把大家哄走,調查組的人對趙吉說,你們確實有你們的難處,我們心裏都有數了,回去後一定和領導詳細彙報。工作你們還得大膽地做。
這請你們放心,我們怎麼會因此就不好好工作了呢?老趙說完這話,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下崗工人們來廠是他一手策劃的,這一招果然管用,當天下午調查組就撤走了。
入冬以來,天氣好像一直沒有認真地冷過,昨天夜裏下了一場小雪,經上午的日頭一照,就化得如剛剛下過一場小雨一般。一路走的孫總對身邊的趙吉說,這哪像東北的天氣,這種天氣怎麼能凍死細菌呢?趙吉附和著說,不然怎麼會有流感流行呢!
孫總擤了擤鼻子,沒有吭聲。
兩個人是從水泥廠的廠房裏出來往辦公樓走,孫總剛剛在趙吉的陪同下視察了設備安裝情況。孫總對這一切似乎很滿意,走了一會兒,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就歪過頭對趙吉說,快開職代會了,你要著手準備一
趙吉點點頭,乘機說,水泥廠眼看就要投產了,這廠長由誰來當?
我看就由你兼任。孫總說。
趙吉得意地笑了,他等的就是孫總的這句話。
回到辦公室後趙吉把老賈叫了過來,和他商量開職代會的事。老賈把胸脯一拍說,趙主席你放心,你就忙你的去吧,這事就交給我。
趙吉看著老賈的臉,怎麼看怎麼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兒。心想我忙我的,我忙什麼?職代會是工會工作中最重要的一項,我不管誰管?但轉念一想,自己上任以來工會的日常工作都交給老賈了,這職代會的組織工作老賈大包大攬也是慣性使然,也許不該怪罪人家。這樣一想趙吉就平和了,就沒有露出不悅的神色。
老賈走後趙吉想安靜地坐一會兒,他點燃了一支煙,幹燥的空氣中即刻彌漫起一股嗆人的煙味。趙吉的屁股不住地動,凳子像長出了釘子,他覺得自己怎麼也坐不牢。於是也就不坐了,他站起身,準備到工會下屬的幾個部門走走。
先去的是工會的組織與民管部,這裏隻有部長和幹事兩個人,他們見趙吉來了,都局促地站起身來。趙吉揮揮手讓他們坐下,自己也坐下來與他們聊天。可聊了一陣趙吉發現他們隻是嗯啊敷衍,仍然很放不開的樣子,心裏就很不是滋味。看來,自己和他們之間顯然還很生疏,這可不是他的工作作風。想過去他是靠著和下屬打成一片來開展工作的,才會有好的群眾關係。可此時的情況令趙吉有些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