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的後方有一處不小的花園,平日裏鮮有人去,但下人們仍受命要每日打理。花園裏奇花異草種類繁多,假山怪石更是數不勝數。草木掩映間可見幾處大大小小的溫泉池,池子大部分為天然形成,唯有一處能容下十餘人的大池,在池子的上方用金絲楠木搭了個露天的“井”字架,梁柱上或垂或挽,或纏或吊著輕柔的紗幔,輕風一過,飄舞蕩漾,熱氣彌漫,使得這裏美輪美奐,宛如仙境。
毓抱著瑤池來到池邊,蒼術上前叮囑他道:“別在水裏泡太久。”溫泉泡久了誰都受不了,但又不能把瑤池單獨泡在水裏,她已經是半死的人了,若是再不小心嗆了水,到那時恐怕連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了。
“嗯。”毓點頭。他說完緊了緊手臂,正要步入池中,一個下人匆匆趕來,一一行禮後對毓說道:“毓公子,沁香茶樓發生命案,副令請您即刻過去。”
毓聽後微蹙了下眉。身為郡令,他理應要去,可是她……毓垂眼看著懷中隻剩下半口氣的瑤池,灰白的小臉尋不到一絲生氣,心不由得一緊,不知該去還是該留。正躊躇間,衍宿卿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你去吧,她交給我。”
毓聞聲回頭,正對上他一雙黯然垂下的眼眸,那裏麵盛滿了深深的自責與愧疚,還有一些毓看不懂的情愫。
衍宿卿二話不說脫掉衣服,絲毫不避諱在場眾人。他赤裸著上身,隻著黑色長褲跳入溫泉池中,轉身朝毓伸出雙手:“來,把她給我。”
毓怔了一怔,心想,無論他最初的本意如何,此事終歸是因他而起,他這麼做無非是想贖罪罷了。既是贖罪,相信他定會盡心盡力,不再多作耽擱,上前將瑤池鄭重地交到他手中便隨下人離去。
交接的過程中,瑤池的玉釵被刮落,烏黑如緞的秀發瀑布般散落下來,披拂在衍宿卿結實健碩的裸身上,絲絲縷縷,搔得他心癢難耐。強行抑製住上湧的熱血,他閉上眼,讓瑤池的頭輕輕靠在他的胸膛,然後動作輕緩地坐下,讓她盡可能地浸沒在溫熱的泉水中,以此法來保存她的體溫。
蒼術在池邊俯看他們,提醒道:“衍兄不可用內力驅熱,那樣會使她被陽氣反噬,切記!切記!”說完他又不放心地看了他們一眼,看來要盡快調配出適用於瑤池的藥物,希望衍宿卿可以撐得久一些。
蒼術走後,池邊還剩下子陽流觴、青雀和項嶸三人,子陽流觴同樣擔心瑤池,但他實在是無能為力,之前已經領教過了。他來到池邊蹲下,鼓勵性地拍了拍衍宿卿的肩膀,說道:“受不了就別硬撐,可以跟項嶸輪班著來。”
在一旁望風的項嶸不幹了,朝身邊的青雀努了努嘴道:“憑什麼我來?這不是還有一個大活人嗎!?”
子陽流觴無語望天,反問他道:“難道你忍心看衍兄體力不支暈倒在池子裏?”說完他指著池水又道:“這裏可是溫泉,即便會武功也隻多不超過五個時辰就得出來,不然會因氣血上湧而走火入魔的。”
項嶸被堵得沒話說,隻得在一邊做怪表情。
子陽流觴站起身,長出一口氣,褪去往日的邪魅,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對項嶸說道:“若是公主有個三長兩短,別說是公主府,連你們朱麒國也會受牽連,所以我勸你還是不要太任性了。”他說完也走了,府中還有好多事等著他去處理,頭一件要辦的便是封住下人們的嘴。
項嶸身為太子,哪裏被人這樣說過?見他就這麼走了,不服氣地指著自己問身邊的青雀:“我任性?我哪裏任性了?”
青雀冷眼旁觀看到現在,一句話也沒有說,聽到項嶸問話也隻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便轉身獨自回雪苑去了。
項嶸碰了一鼻子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氣得原地轉了好幾個圈,然後索性靠在一處大石頭旁,一隻手撐著頭,跟周公約會去了。
衍宿卿抱著瑤池坐在溫泉中,額頭上不知何時已經滲出一層細汗,源源不斷的熱氣始終縈繞在他們周圍。他試著做了兩個深呼吸,以此來緩解身體的不適。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已是黃昏時分,在落日餘暉的映襯下,世間萬物都是金紅色的,當然,除了瑤池那張如死屍般青灰慘白的臉……
一點頭,衍宿卿從瞌睡中清醒過來,這才注意已經快到酉時了。他重新調整了坐姿,將發麻的手臂緊了緊,低眼看向懷中的人兒,依舊是那樣靠在他身上,安靜得甚至聽不到她的呼吸。
後花園入口處的月亮門下,蒼術歎了口氣說:“哎……已經三個時辰了。”他擔心衍宿卿體力不支,走時便派了下人去看護他們,即便如此,他仍覺得不放心,時不時的還得親自過來看看才行。
公事一處理完,毓就急忙趕了回來,在門口遇到蒼術,聽他這麼一說,也覺得該換一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