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萬衛平是大學同班同學。從一九七八年春季入學相識算起,已近三十年光景。同學當中保持聯係的多,但成為至交的少,衛平是其中的一個。
遠離家鄉,四年寒窗,有許多往事難以釋懷。或許就讀於孔子故裏,深受先聖師表影響,強烈的求知欲望,好比海綿吸水一樣,如饑似渴。當時,我們中文係兩個班是合在一起上課的。七八十個學生,年齡參差不齊,大一些的老三屆,不少是共和國的同齡人,也有十八九歲的應屆生;而衛平則介於二者之間,長我幾歲。同學當中人才濟濟,不乏各門學科的佼佼者,不過,衛平的才華卻從多個方麵顯露出來,讓我們這些新疆籍的學生引以為榮。
那些年文學作品擁有大量讀者,不少作家詩人,往往因為一篇小說或是一首詩一夜走紅。在各個大學校園,文學社團如雨後春筍,應運而生。《朝花》詩刊就是在那個時候誕生的,雖說隻是一本刻版的油印刊物,卻因出自一群才子之手,很快在學校傳播開來,產生了不小的轟動效應,用現在的話來說,吸引了不少的粉絲。而詩刊的主編就是衛平。想起出刊的那些日日夜夜,都是曆曆在目,記憶猶新。作為主編,衛平可算是絞盡了腦汁,負責整體策劃不說,還要操心組稿和封麵設計,甚至刻版這樣的細碎小事,他都親自操刀。於今每每翻出《朝花》詩刊,我依舊愛不釋手,其中不僅有我的四首小詩,更為珍惜的是,還有我平生第一幅,也注定必將是最後一幅的小插圖呢。
師範學院的學生,尤其是學文科的,必須具備一定的書寫功力。因為將來所從事的,很有可能就是傳道、授業和解惑的職業,板書不過硬是說不過去的。所謂科班出身,其內涵就包含這些基本功。令人汗顏的是,許多人往往做不到,就像從前鄉下鄰居罵自己的孩子字寫得潦草:蛆芽不是蛆芽,麻花不是麻花,中間像個雞蛋,上麵還幾根頭發。特別是互聯網時代,年輕人癡迷於網上操作,很少動筆,久而久之,不要說書寫規範漂亮,不提筆忘字就很不錯了。衛平的硬筆書法在上大學時造詣就很深,遒勁、娟秀,猶如行雲流水,灑脫自如。讀過《朝花》詩刊的讀者,一定領略過他的刻字水平。而真正讓我大開眼界的,還是學校舉辦書畫展覽的那一次。我記得當時展出的大都是繪畫和書法,而鋼筆字帖一樣讓人流連駐足的,就是衛平的作品。很顯然,紙張是他自行裁剪裝訂的,用紅線畫成一個個方格,再用黑色筆一筆一畫去書寫。運筆嫻熟,功力老到,乃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剛開始我還以為是哪個美術係老師的大作,湊上去一瞧,才知道是出自衛平之手,讓人折服。現在他時常應一些報刊之邀,留個筆墨什麼的,我就帶回家和老婆一起欣賞,最後總要自豪地來一句:“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吧!”
如果讀書鑽了牛角尖,很有可能成為書呆子,除了之乎者也,兩耳不聞窗外事。可衛平懂得勞逸結合的樂趣,不僅書讀得好,身體也練得強健,腿腳利索,走路呼呼帶著風,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體育係的學生。他的強項就是籃球,動作機敏、瀟灑,帶球過人上籃常常一氣嗬成,贏得滿場喝彩。憑著高超的球技,他從中文係的絕對主力,一躍成為校隊的明星。那個時候學校學術講座多,文娛活動少,一有體育比賽就像過節似的,大夥兒爭先恐後去觀戰,誰都不願落下。我從小就是個超級球迷,尤其偏愛籃球運動,如果不是個頭太不長麵子的話,或許就是個籃球健將,馳騁疆場,成為眾人追捧的球員。而現在隻好去追捧衛平,他精彩的搶斷,巧妙的分球,漂亮的遠投,都讓我心潮激蕩,回味無窮,簡直就像NBA球星麥迪一樣,衛平就是我當時心中的偶像。
練就了非凡身手的衛平,球場上表現出眾,球場下同樣出彩。一次去濟南參加比賽,期間遊覽大明湖。正當大家沿著湖岸一邊賞景,一邊談興極高的時候,突然腳下掀起一個浪頭,緊接著就看到一條大鯉魚,“嗖”的一聲躥上水麵。就見衛平說時遲那時快,撲過去順勢一個水中撈月,不偏不倚就把鯉魚捧在了手中。又濕又滑的大鯉魚,即使在水池裏,不費些功夫也難讓其就範,何況是將湖中遊魚一把攥在手裏。後來,當同學繪聲繪色講述這一精彩瞬間的時候,大家都難以置信。我心想:如果換作我,別說連魚影子都摸不到,說不定一個跟頭栽進湖中,變成落湯雞了。
大學畢業的前幾年,我和衛平還過從甚密。後來我回鄉任教,就間斷了往來,彼此沒有了音訊。再見麵時已過了而立之年,有了妻小,事業上也小有建樹。從此,我和衛平的聯係重又多了起來,交流一下工作體會,說說生活瑣碎,最後自然把話題轉向大學同學,相互傳遞一些信息:誰評了教授,誰出了專著,誰任了區(縣)長,欣慰之情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