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吐魯番,是在孩提時代,一個突出感覺,就是燥熱難熬。尤其是剛開始那幾天,即使坐在樹蔭下,坎兒井邊,渾身的血液還是不斷向上翻湧,臉像個茄子,紅得發紫。
直到時隔二十年再去吐魯番,我依舊不能適應那種炎熱幹燥的氣候,身感胸悶、氣喘、汗流如注,加之身處沙療站的特殊環境,腳底板也開始經受一種嚴峻考驗。
一開始根本沒想到沙子還會燙腳,但我一口氣跑上沙丘,仿佛站在一堆炭火之上,雙腳開始有一種燒灼的感覺。我就像沙漠裏的蜥蜴,輪換著抬起一隻腳,散發熱量。以前隻聽說氣溫最高時節,吐魯番沙子可以烤熟雞蛋,不曾想也照樣燙腳,盡管我穿著一雙皮鞋,燒灼依舊像電流一樣穿透皮革,刺激神經,不跑下沙丘看來不行。
可那三三兩兩的沙療患者,怎麼就能忍受如此煎熬呢?
我看到那些患者,或平躺著,或仰靠著,把自己的身體埋進沙子。有的頭頂有一把遮陽傘,有的直接麵對高懸的烈日,無一例外身旁有一陪護者,或提供飲食,或調整沙量,安然自在,看不到一點痛苦的表情。
所謂“沙療”,就是沙漠療法,借助熱沙做全身桑拿,透出一身汗,換來身體舒暢,同時因沙子中含有磁鐵等多種礦物質,通過熱導作用人體,對風濕、關節炎、高血壓等病有獨特療效。
我就想到“以毒攻毒”這個詞彙,就像吐魯番戈壁灘的蠍子,維吾爾語稱其“依邪克”,尾部有根黑色毒刺,如果不小心被傷到,針紮一樣鑽心刺骨,即使是年輕氣盛壯小夥,也忍不住嗷嗷亂叫。然而據說蠍子也是上好的解藥,亦如毒蛇之毒液,號稱軟黃金,價格不菲。
後來去吐魯番的機會逐漸多了起來,特別是隨著烏洽會成功舉辦,遠道而來的賓客,久仰火焰山和葡萄溝的大名,洽談之餘瀏覽勝景,成了約定俗成。
火焰山遠遠望去,真的就像火燒雲一樣,蜿蜒起伏,一片紅色,刺人眼目。《西遊記》第59回“唐三藏路阻火焰山,孫行者一調芭蕉扇”這樣描繪:“正是西方必由之路,卻有八百裏火焰,四周圍寸草不生。若過得山,就是銅腦蓋,鐵身軀,也要化成汁哩。”畢竟是一部神話小說,極盡誇張想象之能事,但有一點卻是真的,就是熱,異乎尋常的熱。
然而很多客人,就是衝著這一點慕名而來。尤其是在火焰山,天空萬裏無雲,太陽像金色的輪子光芒四射,這個時候或許沒有一絲風,空氣仿佛靜止。但就是有人或騎一峰駱駝,或一直徒步登高,在宛如熊熊燃燒的火的世界,感受一種從未有過的人生體驗。
兩邊都是幹山,中間一條溝穀,到了盛夏,一溝全是葡萄,因而又名葡萄溝,成了吐魯番最具影響力的風水寶地。最幹旱的地方,盛產最甜美的葡萄,除去吐魯番得天獨厚的氣候條件,要歸功於遠處高高聳立的天山,因為有了天山,才蘊育出一條奔流而下的河流,河水澆灌土地,土地長出葡萄,葡萄聞名遐邇,造福一方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