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人到黃河(1 / 2)

閑言少敘,且說馬傻子吃過餞行酒,歇息一日,王中仁贈了他盤纏,還送他一頭灰毛驢,雇來一個腳夫扶侍他上路。

馬傻子一身穿戴,酷似書生,騎在小毛驢背上,腳夫跟在他後邊,二人出了古榆城。沿著花軲轆車轍路向北走。毛驢和腳夫踩得冬春交替的冰雪嘎嘎吱吱地一勁做響。開始時,馬傻子說啥,腳夫也不回答,讓幹啥幹啥,兩人行了大半天,馬傻子想和他嘮嗑,問問他姓氏名誰,等來日好周全周全他,誰知一問,他嘴裏烏烏烏,用手比劃。馬傻子才發現:腳夫竟是個啞巴,耳朵不聾。

行了幾日,遇屯宿屯,遇店宿店,這一日天剛過晌,來到古鎮韓州。街上富貴貧賤混雜的人穿梭不息。一路孤獨寂默地苦行,到了市井繁榮的地方,好象貓冬的兔子竄入了春天,馬傻子心裏敞亮,要與腳夫找個館子下,好好喝它幾杯,一來解乏,二來犒勞犒勞腳夫。抬頭望見兩根望杆懸著一對紅幌兒。馬傻子叫一聲“夥計”,咱們到那雙幌的館去!吆喝著小毛驢,到了雙幌館子門口,抬眼看那門臉上方掛著黑木金漆大字:常老八飯莊。

腳夫把小毛驢拴在門前的木樁上,從驢背上的大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口袋,敞開小口袋嘴,露出裏邊的草料,放在毛驢的腳下,小毛驢吃上料,隨後兩個人進了飯莊,也不等跑堂的小二讓坐,自行拽過白木長凳,坐在一隻空桌前。等了半天,馬傻子見後來屋的人,酒菜都端到麵前了,他與腳夫卻沒人搭理。想:這跑堂的不是沒看見,是瞅著腳夫身襤褸,肩背個破搭褳,這打扮,充其量也不過是個三等教書先生之流,也就沒瞧起自己。馬傻子是個粗魯人,看人犯又養大了脾氣,那能容忍這般怠慢,把拳頭往桌上當地砸:“跑堂的,有沒有先來後到?”

跑堂的聽他一喊,譏諷道:“先生,你火什麼?要吃活人心,也得倒出空來呀!”說著又轉悠了幾桌,才到馬傻子麵前:“先生,說吧,吃什麼?”

“吃什麼?方才你不是替我點了嗎?!吃活人心!”

“唉嘿,先生啊,哪有賣活人心的?你這不是耍怪嗎?有,你買得起嗎?”

“這麼說,有活人心,你怕我買不起?多少錢一個?”“哼,多少錢一個?”

跑堂的兩手抱膀,瞅著馬傻子,不屑一顧地說:“三百兩銀子一個,一手錢一手貨。”

馬傻子冷笑一聲,從腳夫肩上解下搭褳,從中掏出三百兩銀子,嘩地一聲,揚在桌上:“我買你的心,查查!”

把個跑堂的嚇得立刻量象泄了氣的皮球。

“老爺,老爺,我是和您玩笑,大人不見小人怪!”

“掌櫃的!”

馬傻子不瞅他,挺起脖子,狂叫。“掌櫃的?!”

“哪位喚我?”

“你們這小二,狗眼看人低。”馬傻子看見來到眼前這位渾身橫粗,滿臉橫肉,頭戴黑帽頭,穿一身紫檀色棉長袍的矮子,斷定他是老板,衝老板數叨了跑堂的可惡,說今天要拿他的心下酒。

老板聽明白了,看著馬傻子一臉落腮胡茬,傲慢無視一切的眼神,身著雖似書生,卻與氣態不相和諧,猜測他是遠道而來,弄不清他身份。這是我們老板常八爺!店小二舉薦道。

“什麼常八爺,短八爺的?!我還是古榆通判呢,也沒敢報什麼爺號!”

“啊?!敢問大人,您,您就是南邊啦古榆廳的通判?”老板小心奕奕地問。

“非得南邊啦古榆廳嗎?遼河西古榆廳,不好使嗎?我到哪赴任去!”他把那顆金燦燦的大印從懷裏掏出來,往桌子上一頓。明晃晃的大印,往那一放,滿屋頓時靜得無人一般。

老板趕緊點頭稱:“好使,好使。大人不見小人怪,出門在外,圖個吉利。我常八爺,不,不,哈哈,什麼八爺呀,爹呀爺呀的,在大人麵前都是三孫子。小二,趕快磕頭謝罪,這是一方父母官。我今天孝敬大人,這頓飯我請了。”常老八嘴上這麼說,心裏可在想:這個文不文武不武的家夥,是遼河西古榆通判?去年一場大水,早把那個叫古榆莊的小屯子衝跑了。那裏哪有什麼古榆廳?這小子不象本地人,說不定是個打砸搶的響馬。或許是個買官鬻爵的主,讓人給走了個空子吃,交了錢,買個假官。看他那錢大氣粗的樣,也是塊肥肉。不管是啥吧,開店的,明裏不惹閑事,哄他,穩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