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見過幾位夫人。”
我瘦弱的心肝跳了一大跳，循聲望去，隻見一名十二三歲左右的少年也正側頭打量我，少年眉眼冷淡身量未足，但與同齡人相比已是挺拔，一身蘭鑲金邊袞冕氣質清冷，陽光底下四爪龍形暗花圖紋赫目顯眼。
少年漆黑的眸子自我身後一掃而過，此刻園中一片安靜，後下方碧嬋的尖叫聲更是如此突兀。
那少年負手而立，寡淡的眉眼間閃過一不耐，淡淡道：“今日冬雪初融，園子裏紅裝素裹倒是番美景，幾位夫人可多作停留，兒臣還有要事先行告退。”
無視池中的碧嬋尖叫，旋即帶著一群宮侍又離了開。
走在回景華宮的甬道上，阿奴鼓起了幾次勇氣欲開口說話，待一口氣提上來卻又硬生生憋了下去，我堪堪頓住腳步，轉身問她：“你想要說什麼？”
“那位……可是公主的親弟弟？”
“嗯，你有事？”我頓住，回頭皺眉疑惑地打量阿奴。
阿奴羞澀一笑，“小夥子長得真俊呐！”
我深深看了她一眼，頭也不回地大步流星離去。
上元晚宴如期而至，阿奴幫我一頭黑發束起，鳳喙珠華落在額前，每走一步瀲灩流光。因是宮中正式饋宴須得畫上宮妝，眉目被矯飾得頗有韻味。
我看著鏡中的人兒微微一笑，，鏡中女子也朝我微微一笑，含笑的眉眼紅唇微彎，配上這精致的宮妝相得益彰。
我不自禁摸了摸臉皮，回頭麵帶鬱色看向她們三人，訥訥道：“以後還是得少上上妝，太不安全……”
阿奴像是中邪般抖了抖。
宮裝明麗俏佳人，我左右看了看，吩咐阿奴取了件長可及地的白狐雲肩罩在外頭，一身白襖紅裙去了幾分張揚倒也可襯。
料峭寒風削骨，我雙手縮在雲肩裏緩緩走著，手裏攥著的紙條早已被汗濕，是早些時辰唐璟瑛讓人遞進來的，紙上隻有寥寥數字：“午時三刻，長安宮門西側。”
南靖國的習俗是每年上元日，國君會登上長安城門的宣德樓之上露天顏，與民共慶。最重要的是屆時禁城會向百姓打開，整條禦街全部開放，正是溜出宮的大好機會。
唐璟瑛這王八蛋總會猜我要做什麼，即使我突發奇想要做一件事，他也能猜中我什麼時候會突發奇想要做這件事。
甚至連我葵水來的日子他都比我更了如指掌，想到這我莫名地感到很是憤怒。呃……還有一點挫敗。
剛入禦園時還是人影寥寥，我便挑了個隱沒進陰影邊角處的位置和阿奴閑扯瑣事，天色漸漸轉濃，不知何時禦園宮燈已盞盞燃起掛在枝頭，在枝頭未消的淺淡積雪映出稀薄的燭痕。
周遭座席已無虛空時，三聲響鞭從禦園正門方向傳來，不多時，一群宦侍宮婢斂著目打著琉璃宮燈井然有序的在前方引路，徐徐行來。
禦園一片肅然靜默，在坐所有人見狀皆不約而同的起身離開宴席叩首道：“聖上萬安！貴妃娘娘金安！”
“平身。”男子聲音平穩低沉，桃花潭水深深，掩了所有情緒。
“臣叩謝聖上。”各自整了官袍，退回座席之上。
我半屈膝直起身，隔著前麵人頭隱約看到那人轉身的背影，這便是我的父君，也曾被我罵過千人枕萬人睡的南靖國的國君——百裏存。
待我垂眼收回視線，剛想提著這惱人的長裙裾擺回座席上，深沉嗓音又自上首正座方傳來，似漫不經心卻有著君王與生俱來的威嚴，“難得今日眾愛卿皆在，借此契機孤欲同眾卿分享一件喜事，瑞公公，替孤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