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府邸通體用肅穆凝重的青磚黑瓦覆蓋,隻要有點常識的人隻看這房屋廳堂的用材,就知曉這寧氏是軍功之後,且是戰功彪炳史冊的一類,因為蓋房所用青磚者雖然不勝枚舉,但大楚律允許搭配黑瓦的,在青龍城僅有兩家,其一便是寧氏。
那幾個青衣下人全身吸附著落葉,快速經過後院的一間小房間時,聽到了一個女子輕輕啜泣的聲音,幾人不禁放緩腳步,循聲望去,一個窄小的窗洞裏,透出微弱而昏黃的燈光。
“不凡……嗚嗚……娘和爹都離開了我,姐姐不能再失去你了,別嚇姐姐好嗎?……不凡啊……姐姐沒照顧好你……你快醒醒……”
外麵幾個青衣下人聽到這聲音,一個個眉頭一蹙,相互一視後,微微搖頭,隨即吸了地上的落葉,悄然離去,對於小屋裏發生的事情,他們做下人的知道,但不能有任何的表示,他們沒有這個權利,連同情的權利都沒有。
那微弱而昏黃的棕櫚油燈被透進來的蕭瑟秋風吹的搖曳不定,隨時都會熄滅,正如躺在床板上的臉色慘白、冷汗涔涔的少年,在死亡的陰影之下,艱於呼吸。
比起正氣派豪邁的寧府,這間小屋子顯得如此的格格不入,其實說是間小屋子,其實不過就是一間布置極為簡陋的單間,屋內一張底漆斑駁的木桌,還有兩條布滿蛀蟲洞的長凳,還有一張硬木大板床,一隻床腳下都墊著一塊青磚,來保證這床的平穩。
床前桌上亮著一盞棕櫚油燈,那線頭被挑的很細很短,想來是為了節省油料,油燈散發出的微弱的燈光,勉強照亮一丈範圍,屋子顯得依然昏暗,縫隙顯露的窗欞間不時的鑽進冷風,讓著房間裏的光線忽明忽暗。
那張木桌上擱著一個碗,碗裏盛著黑乎乎的藥渣,床鋪邊上散落著許多血漬棉布條帶,一位身著粗布衣衫,頭發略顯蓬亂的女子正蹲在床邊,用那隻消瘦蒼白的手緊緊地挽著床上那位少年冰涼的手,不停的在嚶嚶哭泣,哀傷和痛苦充斥著這間屋子,如此的場景,不難想象床上的少年,前番經曆了怎樣的遭遇。
那女子望著遲遲沒有醒來的少年,不禁歎了口氣,心中自責疼痛萬分,近乎哀求的語氣道:“不凡,不凡,你應姐姐一聲好麼?”
“不凡,你已經昏迷一天了。大夫說,今晚你若再不醒,那就醒不來了……”
“不凡啊……不凡啊,你是姐姐的唯一希望,你得活著啊,為了姐姐和弟弟,為了我們的爹娘,你得活著,聽到了嗎?不凡!你從小最聽姐姐的話,快點醒過來,姐姐求你了……”
或許是女子孜孜不倦的長時間呼喚,或許是無微不至的悉心照料,躺在床上的少年孱弱的呼吸沒有消失,反而慢慢的規律起來,隻是意識還是非常的模糊,然後悲戚哭聲傳入耳中,隨後一股少女的芳香飄進他的鼻子中,少年眼皮微微跳動,這股香味,似曾相識的熟悉,讓這位少年的潛意識裏產生一種安全感,慢慢的,稍有知覺的意識到自己似乎是躺在某人的懷裏,可是這個人卻怎麼也想不起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