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一次莊嚴而神聖的旅程。活著多好!天是藍的,雲是白的。花是紅的,葉是綠的。人間是美好的。隻要活著,一點傷痛又何足掛齒。
她可以在藍天白雲下在紅花綠葉間歌唱起舞,她可以攜夢中情人的手漫步其中遊遍芳叢。
生命對每個人來說隻有一次。不管你是帝王還是鄉村野老,是達官顯貴還是平民百姓。她此時愈加珍惜生命。
丁雪紅發揮餘下不多的全部能量一點點往外爬。她勉強翻個身子臉朝下頭朝上匍匐著向外爬。沒有手和腳照應的爬行太難太難。天知道那些蛇和蚯蚓是怎麼運行的呀。她循著那絲絲縷縷的煙味往前爬,每挪動一寸都非常的困難。
一棵桃樹擋住她的去路了。
她機靈一動把一側太陽穴貼在桃樹上使勁蹭,沒蹭多大會兒蒙住眼睛的黑布就滑落了。強烈的陽光刺得她兩眼澀痛半天睜不開。待適應這種光線後,她慢慢睜開紅腫的丹鳳眼緩緩掃視四周,她看見了!
這是一片桃樹。
她的眼眸一下子瞪圓了。坐在遠處石頭上抽煙的男人是誰?不就是她的夢縈魂牽的情人嗎?是他!那背影太陌生又太熟悉,不知在她夢裏出現過多少回,今生今世也無法釋懷嗬!
她使勁眨眨眼睛。
沒錯!
是他!
不信此生得重逢,相疑莫非在夢中。那雙紅腫的丹鳳眼頓時盈滿了淚水。淚水越聚越多終於彙成長河順腮墜下,無聲地掉在幹旱龜裂的黃土上。
此時她想喊,但口中有一團血跡斑斑的紗巾。她更想哭,又怕洶湧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想以離弦之箭的神速衝到他身邊撲到他懷裏哭訴遭遇尋求庇護,可惜她手腳被縛寸步難行。
難行也得行。
她動員身上每個細胞的最後一絲能量,努力匍匐前進。淚水如同決堤的大海一瀉千裏灑滿一路。
每挪一寸,都是一個難以企及的目標。
每挪一寸,都是巨大的勝利。
這悲壯的、空前絕後的前進持續了十幾分鍾也遠未達目的的。
不行,得改進方法。她預感時間不多了。死神就站在不遠的地方向她招手微笑!
不,不能死。死,她是不怕的,但不能死在半路上。
她想發出一點聲響引起他的注意。怎麼才能發出聲響呢?這周圍隻有桃樹。桃樹又粗又紮實是搖撼不動的。
怎麼辦?
怎麼辦!
還有兩米就到他身邊了。兩米太短太短,兩米又太長太長。兩米是一堵高牆。它無情地隔開千年的絕唱!兩米,隻有兩米。
丁雪紅心一橫幹脆用額頭去撞那棵桃樹。一下,兩下,三下。
持續異樣的聲響終於使趙大夯漫不經心地回頭一瞟。他以為是山中大膽的野兔山雞在作祟。
不是山雞野兔!
是一個女鬼!
她兩眼血紅額頭血肉模糊口角結著血痂頭發淩亂沾滿泥土。她衣衫不整。身後,是一條用血肉之軀開拓的平坦光滑的路。路上有不易覺察的血與淚。
趙大夯扔掉大半截煙屁股。
他張大嘴巴睜圓眼睛倒退三步又前進三步,又倒退三步再前進三步。這個動作持續了一分鍾。
丁雪紅的淚水和額頭滴落的鮮血彙成鮮紅的長河洶湧澎湃。親愛的人兒!你不敢認我了吧?我現在很可怕是不是?我沒有嚇住你吧?不要用這種目光看我好嗎?你知不知道這隻能令我心碎?
趙大夯終於認出這個女鬼是誰了。他終於毅然決然走向她。他當然知道她是誰。
他先小心地摘掉她口中那半截揉成一團的紗巾,又迅速解開她手腳上的繩子。念她曾慷慨地賜他好人的稱號,他同樣慷慨地拍拍胸脯說,丁小姐你別哭了,我這就送你回去。這是誰這麼缺德!媽的。我非活剝了她不可。趙大夯在罵!
疼痛消失了。丁雪紅被籠罩在愛的光環中幸福極了。
她甚至覺得用這次遭遇換取這次相會太值太值。為情至此她無怨無悔亦無恨,真的。
她用微弱的聲音說,不,行了。我,不行了。
趙大夯說,別說傻話了。我這就送你回家。
他把她馱在背上朝前走去。
沒走幾步。肖璐居然如天兵天將般降臨在他們麵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