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肖璐大驚失色。
當肖璐確認她就是十年前的校花周莉時頓時愣住了。一種深深的痛苦與愧疚開始折磨肖璐了。折磨得她真想去死。周莉已經不認識她了。周莉不看她,懷抱那個肮髒的花枕頭輕輕拍打著唱著一支含糊不清的兒歌遠去了。她臉上那種濃濃的母愛深深地刺進肖璐麻木不仁的靈魂裏。
肖璐自言自語道,我害了她,她已經完了。
肖璐看見她走得很慢,似乎怕驚醒了懷中的丁剛。路人對她的異常視而不見,可能早已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肖璐酸楚地想,最可憐的不是自己而是周莉。周莉是無辜的不應當落到這個下場。
不知出於什麼心理肖璐突然追上去攔住周莉的去路。周莉對她的到來視而不見似乎沒人能打擾她唱那支滿懷柔情的催眠曲。好像肖璐不是個活生生的人而是個普通障礙物如樹樁石頭一樣。周莉繞過她繼續向前走去。
肖璐看她這個樣子倍感傷心。
肖璐再次追上她攔住她的去路。怕她再次逃走,肖璐用雙手扶住她的雙肩急切地說,周莉,你還認識我嗎?
周莉警惕地把枕頭緊緊摟在懷中了!似乎怕她奪走或驚嚇了丁剛。肖璐說,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十年前,我們同班讀書十分要好,一塊吃飯睡覺散布玩耍。這些,你還記得嗎?
肖璐的聲音哽咽了。
周莉看著她,目光茫然。
肖璐扶著她的雙肩很想把她攬在懷中痛哭一場,哭十年前的情誼和十年後的慘狀。但肖璐最終沒有哭。肖璐隻是更緊地抓住她的肩膀。她感覺到周莉薄薄的衣衫下的肩膀隻有骨頭沒有肉,瘦得沒有人形了。像一架骷髏。
這是誰之過呢?
肖璐說,我是肖璐!你一定可以回想起來。
她還沒有說完周莉就掙脫她的手後退好幾步,用癡呆的目光看著她。肖璐終於相信她已經喪失正常人的思維能力了。但肖璐還是用對正常人的口氣對她說,周莉,我對不住你。我問心有愧。請你原諒我吧。
周莉好像聽懂她的話了,又好像沒聽懂她的話。周莉青黃色的臉上帶著慣常的呆癡繞過肖璐遠去了。肖璐聞到她身上一股刺鼻薰人的惡臭。那是久不洗漱的緣故。而她又清楚地記得十年前的周莉是愛潔成癖的。
目送周莉的遠去,肖璐心都碎了。直到她消失在前麵的人流中,肖璐才轉身離開這傷心之地。
相見的人沒見到,不想見的人見了幾個。正打歪著。現實就這麼讓人失望。
肖璐決心走了。
這一走非比尋常,她每邁出一步總覺得太難太難。她明白,走完這條塵土飛揚人來人往的白布街也就走到她人生的盡頭了,這是一條通往地獄的路。她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有種過鬼門關的感覺。
當她終於挨到租賃的小屋時已經接近黃昏了。她關緊房門一頭栽倒在床上覺不出饑餓,隻感到四肢無力,心跳如鼓。沉重的思想重負壓得她氣喘籲籲。她決定按原計劃去死了。
死,這是一個多麼陌生的字眼。她想不起來從什麼地方看到的一幅畫:幾個瘦骨嶙峋的人背著行囊在一個吹口哨光屁股的小天使的帶領下向前去,但是她不配讓那個卷頭發大眼睛一對翅膀的小天使引路。為她這次旅行當導遊的大概是閻羅麾下的小鬼。猙獰可怕的小鬼形象在她麵前活生生地顯現了。她仿佛看到自己被五花大綁扔進沸騰的油鍋裏炸焦炸熟炸成殘渣了。
炸就炸吧,下油鍋也比活受罪強。因為她的靈魂在滴血,但是怎麼死呢?
她首先想到幾個司空見慣的途徑:上吊、投河、服毒,不行。她不想死得這麼慘。想到種種慘狀她就毛骨悚然不寒而栗。那麼,絕食吧。讓她的生命在這間簡陋的小屋裏一點點消失殆盡吧。
肖璐躺在床上了。兩行淚水順著鬢角流進發際。她的心十分酸楚。除了死,她無路可走了。她充其量不過是個下崗失業文化不高的工人罷了。走這條絕路倒也在情理之中嗎?
虎視眈眈守在門外不遠的何麗選擇不同角度向窗子裏窺探著。窗戶雖然沒有窗簾的遮擋卻因為無人擦拭十分模糊,根本無法看到窗內的一切。
何麗望眼欲穿。
肖璐與周莉相逢的一幕盡收眼底。她從肖璐一係列的異樣行為中意識到丁雪紅真的完了,可惜,不過。
肖璐現在正幹什麼呢?
她不會真的自殺吧。
她要告訴丁旺一家,不,還是先報警,不能讓這個女人輕輕鬆鬆上西天。死?哼,沒那麼容易。非讓你丟丟人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