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四知道她這是緩兵之計。
禿四兩臂交叉纏在胸前樹樁一樣擋住她的去路。他說,現在就得計議不能往後拖了,你說咋辦吧?
他這副流氓無賴的樣子把何麗激怒了。她強咽這口氣笑臉相迎。她說,我還有點事兒。要不,我們明天再談?還在這個地方,早上八點。行不?
不行!
禿四猛地把頭一甩。
他可吃夠她金蟬脫殼的虧了,豈能再次上當!何麗的退讓反倒激起了他的怒火了。他知道僵持下去進展不大便換一種平淡地口氣漫不經心地說,丁雪紅的事兒,就這樣算完了麼?
何麗莫名其妙。
她靜待下文。
果然,禿四又說,丁旺還沒有找你的事麼?
找我什麼事!
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肖璐那天晚上要抓的是你不是她。肖璐與她無冤無仇嘛!丁雪紅實際上是替你死的。丁旺要明白這一點非恨死你不行。如果你不住在他家裏會發生這種事麼?
禿四觀察她的反應。
她的頭嗡地一聲響。
她的第一感覺就是完了。
她明白禿四在變相地要挾她。假如他把這話對丁旺一說,痛失愛女的丁旺非把她轟出家門不可。千裏長堤,毀於蟻穴。她時時刻刻忙算計,誰知算來算去自己。關鍵是丁萬代也會因此改變對她的看法!那麼,她的一步登天的計劃不就完了嗎?
禿四說,當然了,這事,你不說我不說,誰也不會知道的。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說,我說不說完全取決於你。
何麗有把柄握在他手裏不敢說硬話。她心裏對他恨之入骨臉上又不好帶出來。
禿四得意極了!
他看出她的怯懦了!
這下可抓住問題的關鍵了。他看看四麵沒有人便放心大膽地扯住她的手往懷裏使勁一拉。何麗尖叫一聲拚命掙紮。
這時,喝稀飯的兩個男人遠遠喝道,住手。禿四氣急敗壞地對他們說,這是我媳婦!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們滾開。何麗忙說,大哥快救救我。我根本不認識他姓啥為老幾,哪裏是他的老婆呀?龜孫是他的老婆!她的手腕被他鐵鉗似地大手攥住動彈不得。她做出可憐巴巴的樣子求救似地看著這兩個從天而降的好漢爺。
好漢爺背後的女人走到禿四麵前說,你放開她!是你的媳婦也不能這樣。
不吃眼前虧。
禿四看看那兩個人高馬大虎視眈眈的漢子悻悻地鬆開何麗的手腕了。
何麗顧不上道謝隻是愕然地看著那個女人。她似乎想起來這個女人是誰了。是她?她怎麼會是這身打扮在這一望無垠的麥浪裏呢?此時那個女人微笑著說道,你認不出我了嗎?其實我剛才從你身邊走過時就認出你了。你的裝束和發型一點都沒變。而我卻不再是過去那個濃妝豔抹衣著華麗的李三妮了。
李三妮?
果然是她!她是何麗以前皮肉場上的姐妹。
何麗沒有猜錯。早看是她了。可是她卻從良了麼!
何麗感慨萬千又滿腹疑問。李三妮,這個在風月場上廝混多年的紅粉佳人,如何會是這個境地呢?她還未來得及發問禿四就拍著巴掌驚喜地說道,認出來了,認出來了!你和何麗有一天晚上不是到歌舞廳去過嗎?我們也算老相識了。實際禿四是在套近乎。
李三妮說,滾。
禿四的笑容凝結在臉上。
他隻得悻悻地走了,臨走還不忘指著何麗的鼻子說,這筆賬,老子今後再和你算!媽的,別以為老子拿你沒辦法。
李三妮給一個男人使使眼色。那男人抓住幹瘦的禿四一陣兒痛打,直把他打倒在地鬼哭狼嚎隻有招架的份兒。何麗說,算了,饒了他吧,這種流氓無賴也是雷聲大雨點小。李三妮踢踢禿四道,滾吧!再敢騷擾何小姐決不輕饒你。禿四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跑了。
何麗說道,謝謝你們。
李三妮落落大方地說,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個是我丈夫,名叫田中。剛才打禿四的男人衝何麗憨厚地笑笑。
李三妮又指著另一個男人說,這是我小叔子,名叫田華。田華膚色黝黑身材健壯濃眉大眼,比他哥活潑一點兒。他很有素養地和她握握手說,你叫何麗吧?剛才嫂子告訴我了。
何麗笑著點點頭。
她心中有許多疑問卻一句也說不出來。李三妮朝兄弟倆說,你們繼續吃飯吧。我們姐妹倆好好聊聊。
李三妮拉著她的手坐在樹蔭下一塊光滑的石頭上。人變化可真大呀。她們是事實上的同路人,誌同道合者。然而身為暗娼的李三妮卻從燈紅酒綠的歌舞廳裏下嫁到鄉村裏去。
這其間的甘苦與繁雜變遷足夠二人侃上一天兩天的了!人,變化可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