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楔子(1 / 2)

懶起畫娥眉,弄妝梳洗遲。

美人對鏡梳妝,本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畫麵,此時卻生生被外麵紛雜的喧鬧聲給破壞了美感。對鏡梳妝的美人卻好似沒聽見一般,隻是手執螺黛細細描眉,溫婉秀麗的臉上神情莊嚴,仿佛她此刻正在做天下最神聖的事。

美人身後,一名挽著單螺髻,身穿淡青色繡花襦裙的侍女小心翼翼地將一支五鳳朝陽簪插入美人高聳的淩雲髻中,眼裏滿是擔憂,終是忍不住開口道:“娘娘,外麵這般喧鬧,怕是消息已經傳開了……”

描眉的手頓了頓,溫傾墨嘴角浮起一絲冷笑:“陛下駕崩,叛軍已經到了城外,他們若此時不逃,誰知叛軍入宮後會不會大肆屠殺呢?”

幾位侍女聞言,對視一眼後,便閉口不言,靜下心來為溫傾墨梳妝。

自古皆道:“最是無情帝王家。”可是到了本朝,溫太傅家的嫡女溫傾墨自被先皇立為太子妃後便和太子衛清弦琴瑟和鳴,感情甚好。衛清弦登基後,便立溫傾墨為後,整個後宮形同虛設。隻是前麵幾位帝王能力平庸,不擅治國,四方蕃王擁兵自重,漸漸坐大,國裏早已是危機四伏。偏偏現在這位君主雖有滿腹才華,卻無心國事,每日隻與皇後吟詩作對,給了蕃王可乘之機。

剛入文豐六年,兵力最強的淮安王鄧凡聲稱天象顯示國主昏庸,寵愛妖後,天將降大難於衛國,遂聯合其餘蕃王起兵造反。淮安王祖上是武將出身,隨太祖四處征戰,天下太平後便封了王,賜了封地。曆代淮安王均是以武傳家,鄧凡更是從小習武,熟讀兵書,因此叛軍節節勝利,直逼王城。無奈之下,衛清弦為鼓舞士氣,禦駕親征,雙方僵持了一個多月。

昨日申時,衛清弦身邊的一個小太監渾身是血的帶回一枚玉佩,斷斷續續道:“陛……陛下……萬箭……穿心……已經……駕……駕……”話未說完,便倒下去,沒了氣息。

溫傾墨認出那枚玉佩是溫家的傳家寶,衛清弦登基那日,她親手為他佩戴上的,現在玉仍在,人卻未歸……溫傾墨一時急氣攻心,暈了過去。

夜間醒來後,溫傾墨遣退了身邊所有侍女,獨自在昭鳳殿中坐了一夜。采苓等四人是溫傾墨從太傅府帶來的侍女,從小便跟在溫傾墨身邊,與溫傾墨的感情一向深厚,此刻見溫傾墨如此,自是在殿外守了一夜,絲毫不敢閉眼。誰知才剛到了卯時,溫傾墨便打開房門,臉上不見一點哀色,隻說要沐浴更衣。采苓四人麵麵相覷,不知溫傾墨何意,但不知如何開口詢問,隻得照她的吩咐做了。

梳妝完畢,溫傾墨在侍女的服侍下換上皇後朝服,眉宇間一改往日的溫婉,自有一股天然的貴氣傾瀉出來。

抬手將玉佩下墜著的穗子理順,溫傾墨小心翼翼地將它係在腰間,深深吸了口氣,視線一一掃過跟了自己二十餘年的四名侍女,淡淡開口:“叛軍已經兵臨京都,不久便會攻入宮門,你們四人快出宮去吧。”

四名侍女皆是一驚,齊齊伏身跪下。采苓是四人中最年長的,此時開口道:“娘娘,我們四人自小便跟著您,這麼多年都過來了,為何要在這個時候趕我們走?”

歎了口氣,溫傾墨俯身一一將她四人扶起,又從袖中拿出絲帕擦去采蘩臉上的淚水,道:“現如今天下人皆當我是禍國妖後,叛軍入城後定不會放過我。而你們是我的貼身侍婢,若鄧凡仁慈,或許會留你們一命,但……”頓了頓,溫傾墨繼續道,“你們實在沒必要為了我留下來送死。”

采苓搖頭,堅定道:“姑娘,采苓幼年便被人牙子拐賣出來,不知自己身世,是姑娘給了采苓名字,教采苓識文斷字,采苓早已將姑娘當成最親的人,不管發生什麼,采苓都願與姑娘生死與共!”言語間已是改了對溫傾墨的稱呼,說完,又伏身行了一個大禮。

采蘩、采菽和采薇亦是行禮附和。溫傾墨旋身過去背對四人,拭去眼角的濕意,方回轉過來,笑道:“哪兒就這麼嚴重了,你們快起來。”

見溫傾墨這麼說,四人便知她不會再趕她們走了,皆破涕為笑,站了起來。

溫傾墨凝眸思索片刻,轉身麵向采薇:“采薇,你家中尚有母親兄嫂,與采苓三人不同,你必須回去。”

“姑娘……”采薇眼圈一紅,就要跪下。溫傾墨扶住她,正色道:“我已不能在父母膝下承歡了,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樣。”見采薇還要拒絕,溫傾墨聲音裏帶了些嚴肅,“現在與你說話的不是太傅府的嫡女溫傾墨,而是衛國的皇後!這,是本宮的懿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