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紅顏(3)(1 / 3)

“這倒是個好上聯,下聯就難了。”略略一思,道:“天津衛衛天津。衛,是古代王者理想中的一種行政區劃,前一衛,是名詞,後一衛,是動詞,正好與你的兩個居字對工整了。”

“你隻考慮對詞麵,不考慮對詞意。我的上聯滿是人倫氣息;你的下聯呢,正襟危坐,拒人於千裏之外。”

子佩說自己是對的不好。她說她倒想到了一個好下聯。子佩忙道:“倒要請教高明。”

她搖頭,臉上有倏然的一紅:“我不能說,起碼,現在不能說。”

“求你說,行嗎?”他的話音顫動了一下,盯著氣息逼人的她。四目相對。她仍然搖頭:“你不可以逼我。以後,我或許會告訴你,”“為什麼是或許?”

“你應該明白……”窗外,秋風颯然,燈籠柿呢呢喃哺。有兩個人看出了現實的危險,其中一個是齊縣長。齊名一對子佩說:“要吳老師單身長期在本縣執教是不現實的。她隨時都可能回浙江去。這樣,無論對本縣或者對你,都是一個損失。能改變這種現實危險的隻有你,要麼娶她為妻,要麼納她為妾。你妻尚稱得上賢惠,休之不仁,所以納吳為妾最好。瓜熟蒂落,勿失良機。”

子佩說:“我若在官場,或者行伍出身,戎馬生涯,納一二房姨太太,興許無所顧忌。如今為人師表,豈能有納妾之舉?且不說惹鄉賢恥笑,就是在學生麵前,我也難抬頭的。”

“老兄此言差矣!”齊縣長抽了兩口水煙,又捏了一撮煙絲在鼻前嗅著,“忠孝仁義禮智信,並沒有指責娶姨太太的不是。比較嫖婊子和娶姨太,你說哪樣好?女人又會怎麼看?”

子佩心裏對吳彬彬是十二分的滿意,“可是即使我有心娶人家,人家還未必答應呢。剃頭擔子,一頭熱。”

齊縣長說,隻要子佩存心娶她,他會去工作工作。他說他早就答應過子佩的,以後看見好女子,要介紹一個給他做二房。子佩終於不語。

還未待齊縣長抽空去工作工作,另一個人已經發現了自己處境的不妙,這就是子佩的結發妻子曾美珍。

如果說,結婚之初,曾氏對貧寒的子佩多少還有點門戶不匹的抱怨,那麼隨著一兒一女的娩出、生長以及子佩工作逐漸的安適,她就決心克盡婦道。她不算一個聰明的女子,這一點,不僅在她父親當年支持她讀書而她讀不下去就表現出來了,而且她雖然想幹卻始終幹不利索家務也是旁證。

貢母當然不滿意兒媳的是後一點,婆媳間的關係的不和諧就是難以避免的。貢母認為,做個好女人,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善於操持家務,還有一點,勤快。曾氏勤則勤矣,卻總顯得雜亂、無緒,遠不能像貢母那樣,服侍疲憊歸家的兒子很默契。當貢母的身體在一場病後迅速衰敗,幾乎整日臥床以後,貢家就不得不找一個女傭名秀秀的來做幫手。

但曾氏的家庭背景,又使得她從小多些見識,饒有心計。她很快就發現丈夫對她的淡漠,是因為他身邊出現一個肯定會令他喜歡的女人。

她當然很氣憤:她盡心服侍丈夫的家庭生活,丈夫卻把心整日掛在另一個女人身上。她的氣憤又是沒有辦法發泄的。她這時候,忽然對秀秀加倍的好。她待她如姐妹,將自己一些發胖後穿不成的好衣裳盡秀秀挑選。她講到自己被丈夫冷落的苦處,動情得秀秀也陪她落淚。

“秀秀,你講,沒有男人攏身,女人哪裏還是女人呢?你還小,還不懂那許多。不,你也不小了。先生就跟我說過,你是個大姑娘了。你手腳麻利,先生很喜歡手腳麻利的女人……”

“如果講先生不喜歡你,怎麼又娶了你呢?而且,而且,還生了兩個崽呢……”

“男人嘛,就像塘水不鮮鮮山泉,總望著流動的好……好妹子,這個世上,沒男人愛的女人最可憐,你一定要幫幫我。”

秀秀納悶著,不知如何幫助這個已使她受寵若驚的女主人。“從今天開始,我們就姐妹相稱,好麼?我比你,也不過大三四歲……”

貢子佩是一個處事謹慎的人,但也有莽撞的時候。那是一個月白風清的夜晚,他呆在吳彬彬的屋裏。話題是從齊縣長身上開始的。子佩知道,齊縣長一直沒給吳小姐的工作定位,非它,乃是齊縣長的一些施政,屢被黨部書記曹清長攻詰,包括創建心海中學。曹某提出的理由是,一是師資不利,誤人子弟;二是學生太少,浪費錢幣。以本縣困難的財政,不關心水深火熱之民瘼,專事沽名釣譽之營生。

“曹某人的奸侯在於,他提出的情況很容易讓人感覺真實不妄。就比如學校,一所中學,僅你我二人畢業於中專,其他教師或初中或小學,不免吃力;又盡管學雜費一減再減,學生人數仍少,而且還有減少的趨勢。這兩年非澇即旱,山區縣,年景正常也不過溫飽而已;災年頻襲,百姓口中食尚費心思,哪還有精力送孩子上學呢?”

子佩連連搖頭。

吳小姐一笑:“有什麼困難能難住你,我倒一直看你是塊柔中鋼呢。”

“我是看你在這受累,不忍。”

“難得你有這份心。”

“有句話本不該我對你說,這主意最先也是齊縣長提出來的,我……”子佩略一躊躇道,“齊縣長早看出我倆的趣味相投,希望你我……”

吳小姐睜大眼睛,道:“你可是家室在側之人。”

“難道不可以效仿古之君子,左側有家,右側有室,比如你我都喜歡的蘇東坡……我祖上還有一些地產,母親手裏有點金銀。”猛抬頭,這才發現吳小姐的臉色異常難看。子佩一時語塞。“出去,請你出去!”吳小姐臉色煞白,一管指頭,幾乎戳到子佩的鼻子上,“莫講你現在還有點地產,就是你有金銀兩山,我又何嚐想攀富緣貴!我要是圖富貴,富春江邊的富家公子,有幾個可挑,又何必千裏迢迢到贛南,到彼山區!你真是一個混……”話語未了,早已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