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2 / 2)

水龍心裏一陣空落,水妹啊,難道我兩個真的沒緣?這次出航前,我又對你說了掏心的話啊,我兩個人一起過,都老大不小的了,不能再拖了!你還落了眼淚,並沒有反對。我問急了,你還點了頭,說是等我出航回來再定。可是,你為啥子偏偏又走了呢?就責怪自己應該早一點回來。他這樣想時,回身拔腿出門去。

趙嬙喊:“水龍,你去哪裏?”

水龍也不回答,徑直趕往朝天門大碼頭。

朝天門大碼頭依舊還是那麼人多船多貨物多。鄭水龍挨了幾個水碼頭尋找,找到了“美仁輪”停靠的船塢,向那船塢上一個老水手打問。那老水手說,好像是等啥子人呢還是等貨物,總之是耽誤了開船的時間,那“美仁輪”剛剛才起錨開走。還指給水龍看,說,那裏,你看,還看得見輪船的背影子呃。水龍站到船塢頂頭處,抬手罩眼遠眺。遠處江麵,向長江下遊駛去的“美仁輪”很快消逝在水灣裏,傳過來隱隱約約的輪船汽笛聲。那是水妹在呼喚他水龍呢。男兒有淚不輕彈,水龍眼裏飽含酸楚的淚,他沒有讓淚水流出來,硬是將其咽下肚子裏去。水妹,我的水妹,我們還有相見之日麼?……

水妹走了,鄭水龍沒有了精神,趙嬙就百般寬慰。那天晚上,鄭水龍和趙嬙又睡在了一床被窩裏。

趙嬙用手指頭狠挖水龍背脊,挖出了道道血印:“水龍,你個該死的,我趙嬙心裏就隻有你!……你個沒有良心的,其實,我趙嬙要人模樣有人模樣,要能力有能力,要錢也有些錢,要吃苦也吃得苦,要享福也享得來福,要生娃兒也生得出娃兒。你,為啥子就不娶我?……我曉得,是因為趙嬙當過那該死的妓女,連袍哥都歧視妓女。可是,可是妓女也是人啊,妓女裏麵也有好人,我趙嬙為了你鄭水龍早就已經從良了啊……”

鄭水龍不說話,把光身子的趙嬙翻過來又覆過去,任隨她狠挖自己的背脊、前胸。不要說挖,她趙嬙就是現在咬下自己身上一塊肉來,他也心甘情願。可是,可是趙嬙,你曉得不,我鄭水龍不是不喜歡你,我是太愛水妹了。水妹和我從小一起長大,我兩個人是青梅竹馬呢!他就想到水妹早先和現在的模樣兒來,他倆一起在長江裏嬉水,他受了傷水妹精心守護他,他和水妹一起遊昭君寨、白帝城,他光了背脊拉纖水妹在船頭渴盼,他倆的幾次對歌幾次邂逅,在“峽江輪”上他就要得到水妹的激情之夜……他陷入痛苦的分離和美好的回憶之中……他覺得此時此刻是在和水妹交歡,他使盡全力,如同在逆水船上劃槳、在險道上拉纖。好大的風浪,好烈的日頭,他嘶聲呐喊,披肝瀝膽前行……

這段時間,“峽江輪”檢修,水龍難得清閑,就吃住在趙嬙處,不時去成敬宇和雷德誠那兒坐坐,打聽那石川熊藏和北神林造被處決沒有。

“那兩個日本人麼,被中國守衛士兵押到重慶軍警團的督察處去了。”在湖廣會館的茶樓裏,雷德誠邊吃瓜子邊說。

“應該敲他兩個的砂罐!”鄭水龍喝著茶,說。

“理該如此!”雷德誠說,“可事情就怪,那兩個日本人剛被押到督察處去,那日本國駐重慶的領事貴布根康吉和重慶海關那個叫江潘的監督就趕去了。狗日的日本人反倒向中方提出了抗議,讓趕快放人。”

“豈有此理!”鄭水龍狠擊茶桌,茶水四濺,“殺人者償命,就沒得王法了!……”

火爆的重慶人被激怒了,近萬人上街遊行示威,向日本帝國主義和重慶官方展開了鬥爭,要求殺人償命!火爆的鄭水龍叫上成敬宇、雷德誠和趙嬙也去參加了遊行。這場鬥爭前後持續了一個多月,終還是迫使中國政府當局撤換了重慶海關監督,日本政府被迫調回了其駐渝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