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經商就得要有亂世經商之法,成天與金錢打交道、闖蕩於江湖、沉浮於商場的成敬宇越來越明白了一個道理:經商是得要有智慧的,或者說,是得要狡猾的,無商不奸,無奸不商嘛。沈德銘軍長對他說過一句玩笑話,你們商人嘛,就是要非利不動,惟利是圖。是啊,而今這大利就擺在眼前,有大利未必然還不去圖麼?此時裏,他更覺得自己的決策是對的,覺得沈軍長的玩笑話是現實而有道理的。他感到,他這一生裏做的許多事情,多半是在長輩安排下做的,或者是朋友、股東商議定的,這些事情有的失敗了,有的艱難萬分也是在失敗之邊沿。現在,這已經使不少人發了大財的煙生意就由自己做主來幹吧!他沒有把銀行的錢投資給那些大煙商,卻看準了軍人。他想到了賀龍部下敢於查獲日本“宜陽丸”號輪船走私的軍火,想到孫承福目空一切,敢於焚燒“福生繅絲廠”、綁架自己,甚至敢於對已經是美籍華人的水妹下手,不都是因為是軍人或者曾經是軍人、有軍人做靠山麼。有的軍人敢於與列強抗爭,有的軍人敢於殘害自己的同胞,就因為手裏有槍啊。自己為啥子就不可以找一個可以信賴的軍人來合夥做煙生意呢?他笑了,為自己的這一決策而振奮。他發現,時常來他銀行存款的沈德銘軍長為人不錯,事事很講禮信,說話又和藹可親,沒有孫承福的那種痞子氣和霸道氣。
有一次,沈軍長要從“福生財銀行”取走一大筆錢,而成敬宇那時資金正吃緊,好為難。他壯起膽子對沈軍長說了,沈軍長就笑笑,說,按說呢,銀行是盛錢之處,不過,也都會有困難的時候,我沈某改日再來取就是。成敬宇好是感激,硬要請沈德銘軍長吃飯。沈德銘卻說,他事情多,改日再聚。走出門了,沈軍長又回身來,說,成老板,我是個外行,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他說,願洗耳恭聽。沈軍長說,你守著座金山,應該好生利用才是。你應該看準了目標就大膽、盡快去投資,讓錢再去賺錢。說完,匆匆走了。在成敬宇終於決定做煙生意後,自然就想到了沈德銘軍長。他覺得此人可以信賴,可以依靠他做靠山,不僅是煙生意,今後的很多事情都可以依靠他相助。今天,他請沈德銘就是要與其合夥做煙生意,至於沈德銘的股份,可以為他設幹股。條件嘛:一是沈德銘要給他以保護;二是沈德銘要努力做些大煙的購、運、銷等諸事情。
成敬宇已經了解過了,現今四川和重慶的不少銀行、錢莊本身就是軍人開設的。如,重慶銀行是潘文華的,建設銀行是唐式遵的,通惠銀行是鄧錫侯的,濟康銀行是劉文輝的,大川銀行是楊森、王纘緒的,商業銀行是黃慶雲的,益民錢莊是羅君彤的。這些銀行不經營煙的很少。
成敬宇時常安排客戶來這“新川大旅館”住宿,跟旅館老板熟了,從他那裏了解到不少大煙行情。
“因為陸路交通不便,四川、重慶所產的煙土,大部分得運到外省去銷售,多數是通過水路運出去的。”旅館老板對他說,“這川西生產的煙嘛,不如我們川東生產的多。產量最多的要數涪州、豐都、宣漢、古藺等地,尤其是涪州的產量可觀,年產9萬擔,其次是豐都年產8萬擔、宣漢年產7萬擔、古藺年產5萬擔。”
“這麼多煙土呀,啷個銷售啊!”成敬宇打問。
“三分之一內銷,其餘的通過水路運到宜昌、沙市、漢口,再銷往全國。”旅館老板說。
成敬宇暗喜,多數從水路銷售,自然就想到水龍來,他要是肯幫忙運送大煙就好了。又暗歎,他這個死心眼的把弟啊,在這件事情上怕是會油鹽不進的。
“我們川東的煙質比川西的好,以宣漢的煙質最美,稱為‘南土’,可以跟雲南產的‘南土’相比。”旅館老板說。
“煙土是好,可這運煙的事情怕不好辦呢。”成敬宇擔心說。
“運煙呢,多半離不開軍隊。現今地方不靖,土匪眾多,商人運煙必須得請軍隊護送,等於就是軍隊運煙。”旅館老板說。
“軍隊運煙?”
“對。軍隊運煙不是為了賺運費,而是在於逃免稅收,賺取商人應完的稅款。說明白了,就是走私。唉,這煙稅重啊,特別是外銷稅。”
“稅收倒是一筆不小的款項。”
“稅收裏頭的名堂多!重慶嘛,對外交通主要是長江水路,那國民政府在宜昌就設有特稅處,專門收取四川、重慶出口的煙稅。其煙稅率是每擔1200至2000元。通過軍隊走私,如果每次運出100擔,稅率輕時,可賺得12萬元,重時則可賺得20萬元。”
“啊,就是說,運煙越多獲利越大!”
“是呃。你商人呢,如果是自己運煙,假如本該向宜昌特稅處完稅1000元,而由軍隊包運呢,則隻要500元,商人當然也就樂而為之了。所以說,軍隊走私運煙是很劃算的。不過呢,又必須得要持有軍長、師長的護照,還得要打通各個關節,宜昌特稅處才會免檢。特稅處的人呢,自然要跟軍隊合夥分一點兒私包袱。”